021.四條人命
蔣沐沐委實沒想到方春華比她還狠。
分明是和她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卻也能說出如此狠毒的話。
聽到這話的行刑小廝左右為難，不知該聽從哪個主子的話。
庭院中的氛圍陷入僵硬，眾人各懷心思。
李管家率先打破寂靜，“方姨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p> “他倆犯的事一來沒沖撞到你身上，二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說杖斃就杖斃？”
“人命豈可做兒戲之論！”
“瞧李管家這話說得~”方春華笑盈盈道，“一條人命而已，不足掛齒?！?p> “再說了，反正被大少夫人逼死的又不止李方一個人。”
聞言，李管家面露狐疑，方春華捂著嘴故作驚訝，“哎呀！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被抓進大牢里的李方一家三口，全死啦！”
“你說什么？！”
仿若一個晴天霹靂狠狠砸下。
李管家大喊著，沖上前去把住方春華的雙肩，不可置信，“你說他們死了？！”
蔣沐沐猛地定睛，雙手用力抓住椅子把手，微微起身后又坐了下去。
“姨娘還真是百曉生，李方他們一家三口都在牢獄里，你又如何知曉里頭的事？”
“莫非姨娘進去過？”
面對接二連三的質問，方春華倒也不急，抖開李管家的手，輕輕理了理微亂的發(fā)髻。
抱著膀子笑道：“大少夫人何故裝得如此驚訝？你敢說李方一家三口的死和你沒有關系？”
“若不是你將事情鬧大，驚動了官兵，他們又何必被關進牢中，最后心灰意冷而自尋短見？”
“可憐那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娃，竟也隨著兩個大人一并去了?！?p> 說完，方春華掏出帕子故作抹淚之態(tài)，蔣明珠在旁拍背安慰著她。
嘴上還不忘添油加醋，“這件事的確是嫂嫂做得太過分了?！?p> “那李方雖有過錯，但家人何辜？不過短短半月，就被嫂嫂逼死了四條人命！”
一旁的彩云實在聽不下去他們污蔑自家主子，張了張嘴就要發(fā)作，忽然被蔣沐沐起身按下。
蔣沐沐繞過彩云，神色間也無風雨也無晴。
“無辜？你們就這般確信他們沒有參與到那件事當中？”
不等人反駁，蔣沐沐緩步走下臺階，對方春華二人步步緊逼。
“既然姨娘消息如此靈通，想必已經知曉他們一家在同濟堂門前撒潑要錢的事?！?p> 話音落下，方春華瞳孔劇縮，后退半步。
蔣沐沐近一步追上，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倘若李方收售假藥謀利的事他們不知，為何偏偏要等到下葬后才來鬧事？”
“反正早晚都要鬧，趁熱打鐵不是更容易煽動百姓？”
“興許府上礙于臉面，就給了他們百兩銀子從此打發(fā)了去?！?p> “然而李方死的當日，他們卻并沒有來?！?p> “不知姨娘可還記得那天？”
蔣沐沐意味深長注視著方春華顫動不已的瞳仁，心底冷笑了一聲。
“看來姨娘是不記得了，那我便來替您回憶回憶——”
“那日李方死后，老太太仁慈不追究他的責任，還派了奴仆去他家里送還尸首，以示哀悼?！?p> “聽回來的小廝說，他將尸首送還時，李方家并未詢問任何緣由，收下后就讓小廝回了府。”
“家里死了人還這么淡定，姨娘就不覺得有些蹊蹺？”
“而且后來突然又開始鬧事了，姨娘難道就沒懷疑過是有人暗中挑唆的？”
方春華：“?。?！”
這一席話將方春華徹底問住。
她微張著嘴，心下發(fā)怵，悶頭想了半晌，停下腳步，偏頭瞧人。
“這、這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能證明什么？！”
彼時方春華已無路可退，蔣沐沐故意傾身半步壓向她，旋即流暢轉身。
一步步往回走去。
方春華嚇了一跳，險些趔趄摔倒。
站穩(wěn)后強裝鎮(zhèn)定，盯著蔣沐沐重新回到太師椅上。
日頭已然偏斜，屋檐下的陰涼處割裂成陰暗兩面。
蔣沐沐側身躲避陽光，半個身子扎進暗處，單手撐靠著把手。
輕飄飄道：“姨娘說得對，這的確證明不了什么?！?p> “但姨娘說李方一家是我逼死的，那不過也是你的猜想，又能證明什么呢？”
“你！”方春華氣結，臉面憋得漲紅，說不出半個字。
個小妮子竟將她給繞進套里去了！
聽完蔣沐沐的話，李管家眉頭一皺，全當她是在為自身開脫，不滿道：“世間怎會有你這種毒婦！”
“戕害四條人命，不僅不知悔改，還強詞奪理！簡直罪該萬死！”
“說誰罪該萬死呢？”
遠遠傳來蒼老威嚴的聲音，傅老夫人在趙嬤嬤和傅廷安的攙扶下步入庭院。
李管家面色一僵，閉了嘴沒再說話。
方春華見到傅老夫人到來，擺出副哭喪臉，小跑上去。
行至半路，一道人影見縫插針似的閃過，先她一步來到傅老夫人身邊。
蔣沐沐摟著傅老夫人胳膊，眼角噙淚，“嚶嚶嚶”地啜泣起來，“祖母可要為孫媳做主??！”
“我本來在此處罰抗命不遵、以下犯上的兩個下人，姨娘一來就非說我逼死了李方一家，可分明是他們差點傷了我！”
“要不是我身邊的小廝替我擋了一下，恐怕今日見血的就是我了！嗚嗚嗚……”
蔣沐沐哭得眼眶通紅，活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不知怎的，傅廷安見此情形，無端升起股暴怒，一個自帶殺意的眼刀射去，將方春華驚得猝然停下腳步。
傅老夫人替蔣沐沐擦了淚，朝方春華等人板著張臉，“今日在同濟堂發(fā)生的事，我已從安兒那里知曉了?！?p> “若要徹查這件事，倒也簡單。”
“方姨娘，我再問你一遍，當真是晚兒害死了李方一家？”
原本想借著李方一家慘死的事，給蔣沐沐使絆子的方春華，一聽傅老夫人這么說，便知大勢已去。
垂下頭來，低聲道：“我、我也是聽外頭人說的，一時豬油蒙了心，未能辨別是非，錯怪了大少夫人?！?p> 制服了這邊的妖精，傅老夫人轉眼看向李管家。
耷拉下一張臉，冷冷道：“李管家若沒其他事，就退下吧?！?p> 眼見方姨娘被壓制得改了話頭，李管家冷靜下來仔細一想——
即便出了人命，傅老夫人也如此袒護這個柳云晚……
只怕此刻并非是與她作對的好時機。
他的表侄是犯了錯，可罪不至死，一家人更不該被逼到命喪黃泉的田地！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柳云晚！
仇，是肯定要報的。
但不是現(xiàn)在。
李管家最后看了眼李二、李三，恭恭敬敬向傅老夫人行過禮，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