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酗酒書生和獨眼半仙
周管事聽見她問,神色頗為復(fù)雜道:“東家,那人啊,小的勸您還是不要打交道為好?!?p> 說話間庾行月已經(jīng)下樓,周管事跟在她身后,“那是個怪人,言行無狀,小的真是怕他沖撞了您?!?p> 從方才甫一進門,庾行月便注意到了樓下掛著的這些字畫,確實把真假難辨做到了極致,怕是那些被模仿的書畫家本人站在這里,也會一時間陷入錯亂。
“他現(xiàn)在人在哪?”
“現(xiàn)在?”周管事一驚。他們這位新東家還是個風風火火的主兒啊。
“周管事,我希望以后我再問話,你回答便是,無需質(zhì)問我?!扁仔性履抗饴湓谄渲幸环嬌?,定睛看了兩秒,說話的同時利索地將其取下,卷了起來,揣在懷里。
周管事面色訕訕,“那人就在地下的庫房里?!?p> “地下?”
“這地兒小,就在地下開了個庫房,他整日寫字作畫都在下面?!敝芄苁乱幻嬲f,一面為她領(lǐng)路。
只見鋪子里間又最里面的角落,周管事將一個博古架移開,下面是可以活動打開的倉窖蓋子,底下還有一個梯子。
“這……東家,小的把他叫上來吧。”說著,便向倉窖里喊了一聲,“你上來,新東家要見你。”
底下一聲沒應(yīng)。
周管事尷尬地笑了笑,“他這,許是醉酒還沒醒呢,我下去看看。”說著,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庾行月等在外面,沒多久,便聽到了底下的似乎有慘叫聲傳來。
她微愣,側(cè)耳細聽,那慘叫聲又好似是周管事的聲音。
持觀望態(tài)度,庾行月沒有立刻下去,還沒等她有下一步動作,周管事便頂著一張豬頭臉上來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東家,那人就是個酒瘋子啊,要不您晚上來吧,他就晚上是清醒的?!?p> 庾行月見狀,頷首,也沒再為難周管事,讓他出來后,簡單詢問了一些關(guān)于那書生的事。
周管事知道的也不多,“這家伙是兩年前來這兒的,他一來就說咱這畫不像,小的本以為是對家派來搞事的,不曾想他緊接著就說他能畫的更像?!?p> “當時生意不好,就讓他畫了看,果然,完全肖似真跡,從那以后他就在鋪子里住下了,也不要別的,就要酒,還有早晚兩頓的飯?!?p> “連工錢也不要?”
周管事?lián)u了搖頭,“不要,就是脾氣忒大,晚上畫畫寫字,白天酗酒,喝醉了就睡,一被吵醒就打人。”
“你可有晚上和他交談過?”
“有,就是下去拿畫,還有送飯,他清醒的時候也不愛理人,問什么多余的都不答?!?p> “他可有親人?”
“他來了這里兩年,一日都沒有出去過,想來是沒有?!敝芄苁碌馈?p> 如此怪人,庾行月也委實少見,她轉(zhuǎn)身吩咐道:“那我晚上再來。樓上那些,一會兒我走后,你就開始著手處理,從哪進的貨就往哪退,能退多少錢退多少,退不掉的想辦法低價轉(zhuǎn)手也行,但不許再騙人?!?p> “那咱們以后還怎么做生意???”周管事面露愁容道。
“你先把我吩咐你的處理好,生意的事不急?!弊笥疫@鋪面的地契也都是她自己的,沒有租金壓力,省心不少。
周管事聞言,也只得應(yīng)下。
庾行月緊接著又跑了另一家鋪子,與此處不算遠,隔著兩條街,是一個算命的鋪子,倒是大上許多。
因為當朝皇帝崇尚求仙問道之術(shù),所以連帶著市井中,算命求符的生意也熱絡(luò)起來,這一條街則基本集中的都是這一類鋪子。
庾行月來到那間名為天機閣的鋪子前,目光落到門頭掛著的招幌上,上書兩豎字——
右邊曰:萬物皆可算,
左邊曰:天命亦能遷。
她眸光落點在那個“遷”字上,越瞧越覺得這個字邪性。
“小友,來算命?”一個老者打著簾子踱步走了出來,右眼罩了一條眼罩,圍著庾行月單用左眼上下打量。
庾行月將契書拿了出來。
老者掃了一眼,“什么啊,我不識字?!?p> “這鋪子原東家已經(jīng)轉(zhuǎn)給我了?!扁仔性卵院喴赓W道。
“這樣啊……那你不是來算命的?”
庾行月?lián)u頭,“老伯,我知道你只是原東家雇傭來的,這鋪子我打算關(guān)門,這里是二十兩銀子,算是給你的遣散費了?!?p> “不是,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關(guān)門啊,你這小姑娘,好沒道理,老夫看你印堂發(fā)黑,不日便將有血光之災(zāi)??!”
老者話音剛落,只見他頭頂那塊書有“天機閣”的匾額忽然毫無預(yù)兆地砸了下來,好在庾行月反應(yīng)快速,將老者一把推開了。
老者跌坐在地,面容驚駭?shù)乜粗撬榱言诘氐呢翌~,嚇得連眼罩都摘了,露出完好無損的右眼。
對此,庾行月一點也不見怪,“老伯,你還是聽我的速速離去吧,否則,不日后將有血光之災(zāi)的,便是你了?!?p> 那老者顯然是被剛才的事嚇到了,但還是不死心,“你這臭丫頭胡說什么呢,這匾額年久失修,掉下來砸到人也不算奇怪,凈會唬人。”
庾行月目光順著窗牖看向里間,黑洞洞的一片,她卻明顯能感覺到什么。
她記得上一世,天機閣有半仙之稱的一目道人就是在不久之后被發(fā)現(xiàn)死于鋪中,死時面容恐怖,渾身的血仿佛都被什么東西抽干了。
當時因為這事,興許還有不少人暗自扼腕嘆息。因為這一目道人算命確實有點東西,也確實,似乎是能幫人改命。
據(jù)庾行月翻看賬冊所知,他在此處經(jīng)營有六年了,真正接的大主顧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且后續(xù)也無一例糾紛。
所以至今,或許他算命準也確實幫客人改了命,但是卻并沒有吸引太大的注意。因為那些來要求改命的客人也不會自己喧嚷出去。
而這些原本應(yīng)該隨著一目道人身死而就此埋葬的事,之所以在后來又能翻起浪花,說起來也吊詭得很。
倒還要跟庾盈雪牽扯上關(guān)系了。
庾行月當時不在京城,但是卻聽到了從京城傳來的消息。
說是靖王妃葬禮那天,正要入殮時,從她身上突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張紙,上書身死債清四字,落款是天機閣。
于是乎,三年前那個死狀恐怖,死因成迷的天機閣一目道人又被想了起來。
一時間京城中各種流言甚囂塵上,原本便充斥著捕風捉影的消息越傳越邪乎,說這一目道人可算命,可改命,連靖王妃,都來找他改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