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給臣吹枕頭風(fēng)
男人臉上的五指印還沒消卻覺得她對他沒有敵意,實(shí)在敏銳。
之所以不用敬語并非拉攏,而是一時忘情。
下獄后,她在天牢里被關(guān)了三個月,作為整個蕭家最后一個死人,這三個月里什么宮規(guī)體面,她統(tǒng)統(tǒng)忘記了。
你我說的太多,重生也沒改過來。
她自是不能告訴他實(shí)情,莫說他信不信,她總不能說,上輩子我殺了你,落得個和你一樣下場,這輩子不想殺了。
以蕭寅之的心狠手辣,未必不會先把她干掉以絕后患。
“本宮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問,實(shí)話說,本宮不說敬語的原因很簡單?!彼虼?,“今日是我……是本宮入宮第一天日,本宮不習(xí)慣改口……”
女人滿臉局促,如小時候在書齋偷吃點(diǎn)心被發(fā)現(xiàn)時一樣。
不論是真的還是假裝,有那么一刻,蕭寅之選擇相信。
“至于敵意,你若老老實(shí)實(shí),本宮確實(shí)沒有,你若不規(guī)矩……莫不是忘記了那一巴掌?”
“這一巴掌和娘娘以前的作為相比確實(shí)不夠看?!?p> 蕭寅之唇邊勾起上揚(yáng)弧度,“朱雀大街的騷動背后確實(shí)有臣,不過是略改動了娘娘部署罷了,總歸沒給你大姐姐機(jī)會讓你難堪,臣以為,娘娘不該生氣?!?p> “果然,蕭時錦要在朱雀大街動手腳絕瞞不過你?!笔挄r月翻了個身,望著他,“本宮不生氣,本宮只是覺得蕭時錦記仇得很,她是未來的霍家二夫人,大人得小心霍家和你離心?!?p> 四目相對,蕭寅之嘴角那抹笑勾的愈發(fā)愉悅。
“娘娘這算……給臣吹枕頭風(fēng)?”
“你!”
蕭寅之道:“娘娘安心,這個枕頭風(fēng)不會白吹,過幾日,定有好消息給你。”
他既這樣說便是不打算解釋,蕭時月遂將身一翻拿背對著他,兩廂沉默間,她漸漸有了睡意不多時便入了夢。
那夢混亂,一時是下獄一時是年少,一時鬼哭狼嚎一時又春光明媚,她往返于兩世之間,累的筋疲力盡。
再睜眼,天光大亮。
她迷蒙的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回籠意識,床榻上的博山爐不見了,而她,不知何時已然床的里側(cè)滾到了中間,以一個依靠的姿勢獨(dú)自蜷在被子里。
蕭時月猛地坐起,同塌而眠的蕭寅之早已不見。
“半夏,懷雪!”
宣和殿是皇城三大殿之一,并非皇后宮室,照規(guī)矩,帝后大婚后,皇后應(yīng)在第二天晨起送完皇帝之后,移駕大雍歷代皇后的住處,清寧殿。
蕭時月不用送皇帝也不用送相國,她急匆匆梳洗,只喝了半碗湯便動身。
清寧殿,上輩子住了三年的地方,再見面蕭時月心潮起伏,她打量著久違的宮室,撫摸著門前的那棵銀杏樹。
據(jù)聞這樹是一位帶兵上陣的傳奇皇后親手栽種,這皇后能力強(qiáng)壽命也長,硬生生從皇后熬到了太皇太后,威懾三朝,蕭時月自小就在說書先生那里聽她的故事,頗羨慕。
帶她出來聽書的蕭寅之便笑:“阿月想做皇后?”
她記得她當(dāng)時狠狠點(diǎn)頭。
“做皇后好,我也要上陣打仗養(yǎng)面首!”
聽得這個回答蕭寅之臉都黑了,想到這里,蕭時月對著樹笑了起來。
“娘娘喜歡這樹?”
秋日的銀杏金黃燦爛,美不勝收,蕭時月接住一枚飄落的銀杏葉道:“喜歡,意頭好?!?p> 清寧殿早已有管事嬤嬤和首領(lǐng)內(nèi)侍等著行禮叩拜,都是前世熟人,蕭時月微笑環(huán)視,將其中過于扎手的內(nèi)鬼挑出一個來,叫懷雪退回了尚宮局,又讓半夏捧出盤金瓜子大肆賞了一番。
恩威并施之下,管事的李嬤嬤和杜公公瞧她的眼神都恭謹(jǐn)了許多,私下里兩人合計,這蕭皇后果真如傳言般伶俐,不是好忽悠的主兒,日后可得小心伺候。
屏退旁人,蕭時月入內(nèi)室換裝。
“娘娘這便要去見圣上啦?”半夏給她戴朝珠,“今早蕭相走時沒驚動人,但那到底是宣和殿,難說圣上可是知曉了……”
“自然是知曉。”
“那圣上……”
下半句沒法說,半夏只能嘆氣。
蕭時月卻笑起:“有這傷心的功夫不如想想待會去了太后宮中,如何不叫她老人家看出端倪?!?p> “您要去見太后?可圣上那邊……”
“圣上早晚能見,太后可耽擱不得,本宮是皇后,雖說此時后宮空虛,但仍要做好皇后的本分,如此或可讓太后心里舒服?!?p> 半夏驚道:“娘娘你不討厭太后啦!”
不怪半夏震驚,往日里,她因趙希誠的緣故對太后十分反感,兩年前宮中飲宴,太后曾向她示好給她做媒,被她頗不客氣的懟了回去,后來,她和趙希誠的關(guān)系公開,跟太后更是水火不容了。
畢竟,太后真正屬意的皇帝人選是先太子。
“此話以后不要再說,本宮是皇后,不討厭任何人?!?p> 半夏頷首道:“娘娘奴婢省得。”
“娘娘是中宮又初入宮闈,與其抓緊圣上不如先抓緊太后。”懷雪捧了一頂白玉冠來,“日后才好站穩(wěn)腳跟。”
蕭時月瞧她挑的冠,質(zhì)地上乘不流俗亦不顯山漏水,很得她心。
“懷雪說的不錯?!?p> 一番收拾過后,蕭時月乘轎行往慈寧殿,太后出身高門謝家,行動坐臥皆有章程,從不貪眠,彼時,早膳剛過,她正在花廳里看小宮女訓(xùn)貓。
蕭時月進(jìn)來時太后才緩緩坐正。
帝后大婚后的第一天在花廳接見皇后,甚至未著正裝,蕭時月掛住得體的微笑行大禮,一旁站著的便是抱貓的小宮女,此種情景,便是傻子也知是太后在給皇后臉子瞧。
但皇后的行動沒有一絲遲緩,面色更沒有一絲不耐,大禮行的漂亮又坦蕩。
太后冷眼瞧著道:“皇后昨日大婚,今日居然一早便來慈寧殿請安,委實(shí)令哀家意外?!?p> “孝敬太后是兒臣的本分,兒臣不敢懈怠。”
“皇后如今真會說話。”太后接過茶,緩緩飲了一口才道,“XX,賜座?!?p> 蕭時月在下首端坐,太后打量她,通身皇后規(guī)制的衫裙但素雅的很,比之當(dāng)年她進(jìn)宮赴宴都低調(diào)許多。
看起來是比前兩年成熟了些許,不再蠢氣外露了。
太后端起茶道:“聽聞昨日來了緊急軍報,圣上徹夜批閱并未留宿宣和殿,可有此事?”
“回太后,有的?!?p> “這么說圣上是在大婚之夜將你拋下,可委屈?”
抱貓宮女抿唇淺笑,她就站在蕭時月眼前,這么一笑,被蕭時月看了個徹底,但顯然她不在乎。
蕭時月了然,面上不露。
“國事要緊,后宮之事都是小事,兒臣不委屈?!?p> 她面上清淡毫無半點(diǎn)委屈之色,太后挑了眉:“話說的不錯,確是長進(jìn)不少,皇后和百姓家的主母不同,要操心的事更多更繁,心自然要更寬,眼界也更要大?!?p> “是?!?p> 太后又囑咐了幾句才慢悠悠飲了一口茶,語氣似乎和緩了一些。
“正好你來,哀家這里有個想法說與你聽?!?p> “太后您說?!?p> “新帝登基,后宮空虛,雖有你,但到底只一個女人,看著不像,皇家最要緊的是開枝散葉,帝后大婚結(jié)束,選秀一事便要早做打算了?!碧笪⑿Γ盎屎笥X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