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酒壯慫人膽
“這位公子，”一名小二大膽地擠出人群，“咱家酒樓有新到的鱖魚，半個時辰前才從桃花鎮(zhèn)送來，這是今春頭一茬，整個京城也算頭一份，您若不嫌棄，不妨進店嘗嘗？”
封十二聽到鱖魚二字，眉心微微一動，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懷里的小貓。
方桐豎著耳朵，正在專心聽小二介紹：“我們逍遙樓的鱖魚可不是外面那等清蒸的做法，咱們只挑四斤以下的活魚，用花刀切過，用油炸熟，蘸上本店特制的香料，吃上一口，快活似神仙。”
衛(wèi)百川聞言笑道：“這種做法倒是特別，鱖魚天生肥美，你們用油炸就不怕暴殄天物？”
青衣青帽的小二謙遜一笑：“瞧您幾位也是會吃的，到底好不好吃一嘗便知。幾位，里邊請？”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再不進店有些說不過去，方桐暗自佩服小二拉客的本事，但她深知，封十二對吃沒什么講究，不會輕易被人說動。
下一刻，就聽封十二道：“好?！?p> ?。?p> 方桐和衛(wèi)百川齊齊看向他。
封十二已跨進酒樓大門。
酒樓的生意很好，還未到飯點就來了許多客人，聽上去他們都是沖著頭一茬鱖魚來的。
這里面應(yīng)當還有不少官員，因為方桐見封十二一進門，就與好幾人頷首致意。
一名客人站在二樓樓梯口，朝小二喊道：“再送一壇逍遙釀來。”
“好嘞?！毙《贿厬?yīng)著，一邊朝封十二躬身，“二樓有雅間，這位公子，請隨我來。”
樓梯口處的客人看見他身旁的封十二，目光驀地一頓，遲疑一瞬，轉(zhuǎn)身就走。
他快步進了樓上的雅間，朝一屋子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嗓門：“諸位，你們猜我看見了誰？”
“誰？”郭印抬頭。
他之前喝了不少酒，臉膛紅通通的，聲量也大了不少。
進屋的人伸出兩只手，比了個數(shù)字，做了個口型。
其他人瞇著眼睛仔細瞧他的動作：“十……十二？”
來人一拍手：“對，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了十二皇子?！?p> “十二皇子？”郭印晃晃腦袋，丟下筷子，“我去看看?！?p> “別別別，”幾名喝酒的京中同僚把他按住，“十二皇子上酒樓吃飯，關(guān)咱們什么事，來，老郭，喝酒喝酒。”
郭印被人硬灌了半杯酒，抹抹嘴邊的酒漬，打了個嗝兒。
“不都說那封十二過著和尚的日子，他也有心思上酒樓？”他咧嘴笑笑，“他吃完飯是不是還要去花街玩玩？”
“噓——”一名同僚捂住他的嘴，轉(zhuǎn)頭聽了聽門外的動靜，小聲道，“人家多少是個皇子，老郭，你如今在京城，可不能像在洛州那樣，什么話都敢往外說?！?p> 郭印推開他：“你們又不是外人，我說說怎么了？”
他站起身，提起自己的袍擺，扭頭朝身后看了眼，一巴掌拍在自己屁股上：“我這屁股，回了洛州就保不住了。”
“可別這么說，”幾名同僚相繼勸道，“你是隋將軍面前的大紅人，就算這趟差事沒辦好，那也不是你的錯，回去以后給隋將軍多說說好話，這事也就過去了?！?p> 郭印哼笑一聲，睜著醉眼看向四周：“我這趟進京是為了什么，你們都知道，可現(xiàn)在咱們連那邊的一根毫毛都沒碰掉。今日陛下又發(fā)了話，讓我明日一早就離京，你們說，這都拜誰所賜？”
在場幾人不是平王府的僚屬，就是以前隋永道的部下，對于郭印氣憤的原因心知肚明。
今日早朝上，御史臺梁漢揭穿百戲坊大火的真相，聲稱有人雇兇暗算十二皇子，失敗后又將兇手的妻兒滅口，才釀成百戲坊數(shù)百人傷亡的慘劇。
兇手在圍場扮作平王府侍衛(wèi)，現(xiàn)已證實為隋永道麾下的北河軍舊部，這些證據(jù)讓人很難不懷疑到平王身上。
早朝結(jié)束后不久，平王聞訊入宮覲見，直到現(xiàn)在還留在宮里不曾出來。
“可恨韋光正那個沒骨氣的，見勢不對立馬抽身，這讓我回去怎么對將軍交待？”
郭印說完，推開身旁的同僚，踉踉蹌蹌就往門外走。
他一把拉開房門，就見樓道另一頭，小二正將幾名客人送入雅間。
走在最后的那名客人身材魁梧，極像他認識的一名熟人。
“……衛(wèi)百川！”郭印扶著門框，大聲喊道。
“我的青天大老爺喲。”同僚們連忙上去攔住他，“老郭，你可別在這兒嚷嚷了?！?p> 郭印揮手掙開，冷冷道：“我叫的是衛(wèi)百川，又沒叫封……唔！”
他的嘴被同僚堵上。
幾人拉的拉拽的拽，正要把他拖進門，就聽外面?zhèn)鱽硪宦暎骸罢l叫我？”
卻見衛(wèi)百川從他們隔壁的雅間走了出來。
郭印瞇縫著眼看看他，又看看樓道另一邊。
“你們別過來。”他掙脫同僚走到衛(wèi)百川面前，拿眼往他身后一瞧，笑了，“這屋里怎么有個娘們兒？”
他醉眼朦朧望著屋里的封十二，嘲笑道：“衛(wèi)百川，這娘們兒是你姘頭？長得倒挺標致，還抱一只貓，你們挺會玩啊?！?p> 他的同僚待在這邊屋里探頭探腦，有心看看他說的女子是誰，但礙著那屋有封十二在，不便過去。
只有最先進門報信的那人臉色一變，暗道要糟。
他方才親眼看見，十二皇子一行除了封十二就只有衛(wèi)百川和另兩名侍衛(wèi)，而封十二手中恰好抱著一只貓。
郭印所說的娘們兒，不是封十二還能是誰！
這人悔不當初，他就不該回來報信，他知道郭印的酒量，雖然微醺，但絕對沒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剛才那話分明是裝瘋賣傻，故意拿十二皇子開涮。
“老郭，你快回來！”
這邊勸解的話沒說完，一道拳風閃過，郭印正臉挨了一拳。
他捂著臉甩甩腦袋，像是清醒了幾分，如惡狼般瞪住衛(wèi)百川：“你敢打我？”
衛(wèi)百川一腳踹過去：“敢對殿下不敬，打你又如何？”
郭印倉促抵擋，被他扣住肩膀摔進屋內(nèi)。
“老郭！”“郭副將！”
外面響起一串驚呼。
屋里的方桐看傻了眼，這人是誰？他瘋了嗎？瞧他那樣也不像真喝醉了。
她在職場上見過不少借酒裝瘋的男人，那些人表面瘋瘋癲癲，一雙眼睛卻藏不住惡意，或許正因為酒壯慫人膽，那份惡意才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