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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焚骨

第18章 債有主

青云焚骨 司臾 2261 2024-11-25 20:20:00

  思?xì)w道:“關(guān)于續(xù)命長生之說,總歸不過問道、求佛、尋醫(yī)諸法,一徑不通,必然再試一徑,問世間誰人不怕一死,力不可及罷了?!?p>  “上到皇宗,下至黎民,誰還沒看過《諸疆雜志》中關(guān)于殮星谷的故事?南北而西,有山焉,橫臥襄月北國間,長如青龍,而喚青邛,為九天九地之仙幽境。仙境有一殮星地,居一月華神,稱閻羅休問。問閻羅者,上可捻星為塵,下可撫朽重生,不事天道輪回也?!?p>  宿嶼嗤笑:“《諸疆雜志》?呵,我十歲講給慕慕當(dāng)下飯趣談的民間讀物,你以為誰當(dāng)真?上面光寫三國九域之中的神醫(yī)、神仙、靈境等玄神故事的就有百十處,名震天下的神醫(yī)也不止你一家,南武帝難道要一處處探?”

  思?xì)w愁思悠長地感喟:“大夢之軀喚不起,不能掉以輕心。”

  宿嶼道:“所以你拿錢是要回殮星谷防范未然?”

  “是?!彼?xì)w道,“我殮星谷中人只救人,不殺人,卻也不能容人冒犯。一花一草也不行?!?p>  宿嶼垂下同樣憂郁的眸,感慨道:“君不道,蒼生皆芻狗。與南武及北雍相比,我們大彧奉的這位英雄天子才是真正的絕品!唉!也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萬色光華在等,還是無間深淵在候?!?p>  思?xì)w道:“每個(gè)時(shí)代有每個(gè)時(shí)代的命數(shù),而時(shí)代命數(shù)的扭轉(zhuǎn)往往來自某一孤膽砥礪的一個(gè)人或一幫人,我不知道你會否達(dá)成心中追逐,也對你所做之事無甚興趣,也不愛過問,愿你成功吧。只是,作為你唯一的朋友——”

  “唔,”宿嶼忽而插話,“誰是誰唯一的朋友?”

  思?xì)w白眼一翻,嗔道:“你是我本公子的,是本公子唯一的朋友行了吧!嘁,整個(gè)大彧境內(nèi)人人喊殺的奸臣,助紂為虐的羅剎,除了本少主對你不離不棄,你還有什么?!還跟我較!”

  “別插話。作為我唯一的朋友的你,”字字嚼碎喂他,“我不得不啰嗦一句,萬事謀定而動,切不可操之過急,這些年你都堅(jiān)持住了,可不能因?yàn)橐粋€(gè)女人亂了陣腳?!?p>  宿嶼道:“我心里有數(shù)?!?p>  “你最好有數(shù)。別哪天又飛鴿尋我來給你看病,今日我在你們彧國,還能隨傳隨到,明日可就不一定。給你的藥還有嗎?”

  “夠用了。”

  “藥也,毒也,能少吃則少吃,能不吃則不吃。”

  “知道了?!?p>  ……

  說開處境,講完體己,兩人相互又調(diào)侃了一會,所說不過彼此所知對方之趣事、不為第三人知之隱秘。

  月華西斜之際,思?xì)w悠悠然蕩離內(nèi)屋,落幔前,鄭重將債務(wù)之事再交代。

  宿嶼看他頻頻回頭,抓著的輕紗始終在手,囁動的嘴唇仿似有千言萬語在里頭醞釀,狀態(tài)不安,形神留戀。

  宿嶼于是連連頷首,連聲應(yīng)是,承諾會盡早把錢送到其在京的商號。

  思?xì)w苦澀一笑,總算展顏,一如踏進(jìn)屋子之時(shí)翩逸驕傲。

  云霧紗幔盈盈散墜,他的仙逸的身姿容顏就在那輕輕縈動的紗幔中心定格,忽隱忽現(xiàn),宛似臨凡神祇一般絕艷。

  俊美容顏正將掩去的剎那,宿嶼忽然喊他:“棲葉……”

  “唉?!彼?xì)w倏一下?lián)荛_簾來,“還有事?”

  “你的相貌……”宿嶼言而卻止,搭在云紋錦衾上的手已在不知不覺間握了起來。

  “我相貌怎么?”

  “……好看?!彼迬Z轉(zhuǎn)而言。

  “嘖,”思?xì)w玄眉一蹙,齜牙咧嘴嫌棄:“你該不會是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指著宿嶼嚴(yán)肅道,“不行呵。千萬別迷戀本少主美色。你只能遺憾我不是女人。其實(shí)我也挺遺憾你不是女人的。嘿嘿……”

  “沒正形?!彼迬Z正色,“我是想問令尊從前在人前什么樣,與你像嗎?”

  “年輕時(shí)?”

  “嗯?!?p>  意識到宿嶼話中之意,思?xì)w凝神回想有關(guān)老爹的自述:

  “像吧,好看的人大多相似,丑的人才各有千秋。不過他跟我可不同,我是乘云霞來去的逍遙公子,他老人家……應(yīng)該是掛在枝頭的一朵蒼云,大概會是你宿嶼時(shí)的模樣,端架子,裝清高,要死不活的。畢竟活得久了,哪里還有生活激情。”

  “哪有這樣說自己爹的。沒孝道?!?p>  “我愿意開口叫他一聲爹就不錯(cuò)了好嘛,還挑呢。”

  “不挑。不挑?!?p>  宿嶼臉上斂著若有若無一絲笑,思?xì)w猛然卻感覺哪里不對勁:“你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說著怒焰乍騰。

  宿嶼憋笑:“什么便宜?你有便宜嘛?哈呵……我們家慕慕不是給你準(zhǔn)備宵夜了么,你還不去,我要歇了。”

  思?xì)w一雙瑞鳳眼忽啊忽地轉(zhuǎn),還是覺得不對。

  宿嶼卻已攏衾睡下。

  ……

  是日,大寒。

  天清地明,寒風(fēng)卻意外的透骨。

  壁壘森嚴(yán)的蘇府內(nèi),幾百家仆破曉便在府中忙活起來。

  雅庭中,十幾個(gè)身強(qiáng)體壯的小廝在水汽氤氳的木桶里搓洗好抹布,各自分工,將院內(nèi)一方巍聳如峰的太湖石、院邊花架下的白玉石桌、石凳、連排的美人靠等一應(yīng)看在眼里的物什全數(shù)擦洗。

  檐廊下,手藝精湛的工匠們小心拆卸下泛舊的楠窗煙羅紗,重新再裝上嶄新的繡著仙鶴戲云瀾的絲絹。

  廚房內(nèi),十好幾廚娘正叮叮當(dāng)當(dāng)刷鍋、剁肉、擇菜……

  熱火朝天地準(zhǔn)備著府上每日膳食。

  ……

  期值尾牙,刷墻、掃除、換窗紗、食糯、食雉、蒸供等一樣不可少。

  “皇上身邊的紅人就是不一樣哈,區(qū)區(qū)三品指揮使便配兩千府兵,三百家仆,宅邸逾制兩倍不止也沒人敢參他一句不是,呵……原是為了這般生活,難怪要?dú)⑽覟殡A!”

  云渡憑窗而立,看著滿庭穿梭如織的下人,清泠語氣里是森寒的厭惡的譏誚。

  那日向公子提及求他幫忙除掉蘇誡,未得答復(fù)他便突發(fā)了急癥,她之后沒好再提。

  卻以為此事就此在他那里打住之時(shí),他竟在病情堪堪穩(wěn)下去的第二日便找她相坐商談了。

  公子當(dāng)時(shí)問:“殺身之仇不共戴天,何故假手?”

  云渡猶豫:“我怕我最后會下不去手?!?p>  公子問:“你既恨他入骨,為何下不去手?”

  云渡道:“我不知道?!?p>  公子道:“莫非你心里還有他?”

  云渡果斷而堅(jiān)定地說“絕沒有。殺身宿敵,豈可留戀?我……我如今喜歡的是……是公子”,公子便不再說話了。

  許久,他淡淡丟出一句“你說謊”,病歪歪從榻上起身,他冷漠且隱帶一絲悲涼地說,“你恨的是殺你的那一瞬間的那個(gè)蘇誡,不是愛了你許多年的那個(gè)蘇誡,所以你才會在對他下手這件事情上自我懷疑,這種連你自己都不確定的殺伐,我不能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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