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尋找/交談
當江蘺逃離至戶外隱秘之所,方才恍若夢醒。
數(shù)名黑衣刺客如疾風般掠向世子居所,一股腦兒地撞門而入。
然而,他們方一踏足,便遭周圍數(shù)十人形成的銅墻鐵壁所圍困。
結(jié)果毫無懸念,那六個意圖行刺靖安侯世子的黑衣人,四名當場斃命,兩名受傷被擒。
其中一名黑衣人咬破藏于唇間的毒囊,自盡身亡,剩下一人存活。
江蘺手持火把,沖入屋內(nèi),一腳重重踏在一名黑衣人的面頰上,怒斥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對世子下此毒手?”
黑衣人緊閉牙關(guān),未發(fā)一言,只求速死。
江蘺心系世子安危,對身旁的侍衛(wèi)吩咐:“把他拖下去,給我用刑,我要看看是他的嘴硬,還是我靖安侯府的刑罰更硬。”
“遵命!”侍衛(wèi)領(lǐng)命,將黑衣人拖曳而去。
江蘺此刻無暇他顧,心中只想著尋找世子,“誰知道世子此刻藏身何處?”
眾人紛紛搖頭,表示未曾見到世子。
江蘺焦急萬分,心中暗暗責怪自己過于沉睡。
此時,一名小廝舉手發(fā)言,“小的……小的似乎能猜測到世子可能藏身之所!”
江蘺聞言,疾步上前,“快說,世子究竟在哪里?”
小廝回道:“昨晚世子欲宿于田間小屋,以監(jiān)視那些番麥。您不同意,還警告世子要向世子夫人告狀?!?p> “世子當時并未堅持,但小的覺得世子對那些莊稼頗為重視,又恐怕您真去告狀,或許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p> “哎呀,我的小祖宗??!”江蘺聽罷,猛地一拍大腿,“快,隨我一同趕往田間,若是讓那些惡賊得知,不定會將世子視作野物一般擒拿!”
就在這時,村中的胡老漢手提一把古老的宣花巨斧,滿臉不悅地發(fā)聲:“江蘺小哥,你把我們這片莊子當成什么隨意之地了?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這可不像話?!?p> 江蘺無心與胡老漢過多寒暄,急切地催促道:“胡大叔,時間緊迫,別再拖延了,我們得立刻去尋找世子?!?p> 他們疾步穿過番麥田,昨日的雨水還未干涸,泥濘的道路讓他們步履維艱。
江蘺深一腳淺一腳,鞋子在泥濘中脫落,心中只盼望著世子能夠平安無事。
與此同時,沈鈞鈺正躺在簡易棚子下的竹席上,身旁的一個破舊的瓷盆中燃燒著冒煙的艾草。
這東西確實能驅(qū)散蚊蟲,但也讓人淚流滿面,噴嚏連連,咳嗽不止。
沈鈞鈺一會兒昏睡,一會兒醒來,手中揮舞著蒲扇,試圖將煙霧扇散。
柳老漢從竹席上坐起,搖頭一笑,戲謔地說:“世子,您出身顯赫,錦衣玉食,本應享受榮華富貴,卻偏要與我這個糟老頭子同住簡棚,共受蚊蟲之苦?!?p> 沈鈞鈺也坐了起來,抬頭仰望那星空,今晚的天氣格外晴朗,月明星稀。
他聲音沉痛地說:“柳老丈,您可曾見過餓殍遍野的慘狀?”
柳老漢一時語塞,臉上的玩笑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涼:“見過,怎能沒見過!那是一幅人間慘劇,易子而食,慘不忍睹!”
“前朝末年,正是如此。即便風調(diào)雨順,百姓尚可勉強度日。但一遇災荒,朝廷救援不力,百姓顆粒無收,只能走向死亡?!?p> “我的父母和兄弟都死去了,無計可施。太祖皇帝揭竿而起,為了能有一口飯吃,糊里糊涂地參與了戰(zhàn)斗。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九死一生,這才見證了新朝的誕生?!?p> 沈鈞鈺聚精會神地聆聽柳老漢的講述,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擅長農(nóng)耕的幽默老頭,而是一位經(jīng)歷過滄桑歲月、控訴著世事無常與不公的底層百姓。
良久,沈鈞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心中承載著無盡的憂慮,低聲道:“今年的景象,我亦親眼目睹,然而我對此卻無計可施。我初涉廟堂,身份尚淺,言論未足輕重,無法為百姓發(fā)出正義之聲,這讓我不禁反思,究竟為何要飽讀詩書?又為何要步入仕途?”
“我的妻子曾對我說,朝廷如同一個龐大的機器,盤根錯節(jié),牽涉甚廣。我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竟想獨力操控全局,想要一手遮天,實在太過艱難。她建議我,不妨從身邊力所能及的小事做起,一點一滴積累?!?p> 柳老漢語氣溫和,安慰道:“世子,事實上你已做出了許多值得稱道的貢獻,無需對自己過于苛求?!?p> 沈鈞鈺卻搖頭,語氣堅定:“這遠遠不夠!我見到那些番麥長得高過我頭頂,它們中間的莖稈一天一個樣,如今已將近我手掌般粗細,有些甚至結(jié)出了兩個碩大的果實。若這些都能結(jié)果,只需一個莖稈,便足以讓人飽腹?!?p> “近日連遇陰雨,每當我閉上雙眼,眼前便浮現(xiàn)出那些番麥被水淹沒的情景,即將到手的糧食腐敗變質(zhì),那發(fā)霉、發(fā)臭的氣息似乎就在鼻端。然而,當我來到這個小棚子,躺在這里,聽著蟲鳴蛙聲,內(nèi)心便趨于平靜,得以安然入夢?!?p> 柳老漢眼中閃過一絲濕潤,情深意切地說:“世子,您一定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您一定要繼續(xù)為民請命,如您這般關(guān)心百姓疾苦的官員,世間難覓。”
老漢略帶戲謔地繼續(xù)說道:“老夫斗膽,還想勸一句,世子應當珍惜身邊如您夫人這樣的佳人。往昔相見,總覺得世子如同我家飼養(yǎng)的大鵝,高昂著頭顱,俯視眾生,稍有不如意,便引吭高歌,情緒激動之時,甚至追啄不休。”
沈鈞鈺聽后先是一愣,隨即開懷大笑,愉悅地說:“柳老丈,您這比喻真是絕妙!怪不得人們常說,成家立業(yè),若是沒有成家,行事的確容易沖動,缺乏深思熟慮。自從我有了妻子,她讓我看到了事物的另一面,讓我明白了為人處世的另一種境界?!?p> 在蟲鳴和蛙聲的和諧伴奏下,兩位忘年交悠然自得地憧憬著那片金黃的番麥豐收景象。
就在他們沉浸在交談的愉悅之中,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幾個身影佝僂而笨拙地緩緩朝番麥田逼近。
柳老漢歲月不饒人,聽力已是大不如前。
沈鈞鈺則一心沉浸在那滿倉番麥的美妙幻境中,全然沒有察覺到那幾團黑影悄無聲息地逼近。
這些黑影搖搖擺擺,毫不猶豫地闖入了番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