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愛一個人就是連吵架都小心翼翼。
那是他離開前的倒數(shù)第二天。加班到深夜，整個辦公室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他坐在我對面修改文件，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遞給他一杯溫水，“你今天看起來很疲憊?！?p> “沒事，“他接過水杯，手卻有些發(fā)抖，“還有很多工作要交接?！?p> “可是醫(yī)生說過...“
“醫(yī)生說的我都記得，“他打斷我，語氣有些煩躁，“但這些工作必須完成?！?p> 我愣了一下，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態(tài)度：“你是在和我置氣嗎？因為今天的項目會議？“
他停下手中的筆，沉默片刻：“我看到李俊杰的新方案了?！?p> “那又怎樣？“我強裝鎮(zhèn)定，“我們的創(chuàng)意是對的，不是嗎？“
“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他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按照新方案來會比較穩(wěn)妥?！?p>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感覺心口一陣發(fā)涼，“因為你要走了，所以就要否定我們之前的所有努力嗎？“
“不是否定，“他疲憊地說，“而是要面對現(xiàn)實。我不能再...“
話沒說完，他突然捂住頭，臉色變得煞白。我趕緊扶住他：“還說沒事！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p> “不用，“他甩開我的手，“讓我靜一靜?！?p> 這個動作讓我愣在原地。辦公室里一片寂靜，只有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聲音。窗外的夜色深沉，映著我們互不相讓的倒影。
“為什么總是這樣？“我終于忍不住，“為什么每次我想關(guān)心你，你都要推開我？“
“因為我沒資格接受，“他的聲音很輕，“明天就要走了，卻還要你為我擔(dān)心，為我對抗所有人...“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是這個選擇會毀了你的事業(yè)！“他突然提高聲音，“你知道今天董事會上大家怎么說嗎？說你被感情沖昏了頭腦，說你不適合繼續(xù)負(fù)責(zé)這個項目！“
我被他的反應(yīng)嚇到了，但還是固執(zhí)地說：“那又怎樣？我相信我們的判斷是對的?！?p> “曉暖，“他深吸一口氣，“你還不明白嗎？我快要走了，而你還要在這里繼續(xù)工作。我不能讓你因為我...“
“所以呢？“我打斷他，“所以你就要我放棄？就像你父親說的那樣，為了前途放棄感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痛苦地?fù)u頭，“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逼近他，“只是覺得自己生病了，就沒資格被愛，沒資格被堅持？“
他猛地抬頭，眼眶發(fā)紅：“是！我覺得對不起你！每次看到你為我對抗所有人，看到你在會議上強撐著替我解釋，我就恨不得自己從沒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里！“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刺進我的心。我后退一步，聲音發(fā)抖：“原來...你是這么想的?！?p> “曉暖...“他想伸手拉我，卻被我躲開。
“好，“我強忍著淚水，“既然你覺得自己是個負(fù)擔(dān)，那我們就按照你說的做。明天開始，我會完全接受新方案，不再堅持原來的創(chuàng)意。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去治病了，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了?！?p>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要走。但還沒邁出一步，就被他從背后緊緊抱住。
“對不起，“他的聲音哽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給不了你完整的未來，害怕連最后一點相處的時間都要充斥著工作的壓力...“
我在他懷里轉(zhuǎn)過身：“傻瓜，如果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了，我們的愛還算什么呢？“
他把頭埋在我肩上：“可是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
“所以才更要好好的，“我抱住他，感受到他微微發(fā)抖的身體，“這樣我才能安心等你回來?！?p>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滴答的聲音打在玻璃上，像是某種無聲的傾訴。我們就這樣抱著，誰都不愿意先松手。
“對不起，“許久，他才說，“我不該和你置氣?！?p> “我也是，“我擦掉他眼角的淚，“不該說那些氣話?！?p> 他笑了：“我們是不是很幼稚？在最后的時間里還要吵架?！?p> “不幼稚，“我搖頭，“這才是最真實的愛情。因為在乎，所以會爭執(zhí)；因為珍惜，所以會害怕?！?p> 他低頭吻我的發(fā)頂：“等我回來，我們就不吵架了，好嗎？“
“不好，“我調(diào)皮地說，“我要和你吵一輩子的架，因為這樣才證明我們還在一起?！?p> 他突然笑出聲：“你啊...“笑著笑著，又紅了眼眶。
夜深了，雨還在下。但此刻的我們，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因為我們都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沒有爭執(zhí)，而是即使?fàn)巿?zhí)，也割舍不下彼此。
明天，他就要走了。但至少今晚，我們還能相擁而眠，聆聽著彼此的心跳，數(shù)著分離前的每一秒。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這個秋夜的不舍，都化作滿城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