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場無聲的煎熬。時鐘指向早晨九點，初秋的陽光透過會議室的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在深褐色的會議桌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光影。我坐在那里，目光表面上盯著投影幕布，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太平洋的另一端。
按照時差，洛杉磯現(xiàn)在是凌晨五點。那家以頂尖神經外科聞名的醫(yī)院里，他大概正在進行術前的最后準備。我看了眼手機，屏幕依然暗著，沒有任何消息。
“林總監(jiān)，你有在聽嗎？“李俊杰略帶譏諷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會議室的空調呼呼地吹著，帶來一陣不合時宜的寒意。
“當然，“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面前的文件夾邊角，“你剛才說到要改變項目方向。“
“沒錯，“他站起來，西裝筆挺，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微笑，“這個創(chuàng)意方向根本就不可行。我提議全面改革，重新定位目標受眾?！八眉す夤P指著PPT上的數據，“你看這些市場反饋...“
話音未落，我的手機突然震動。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是沈景明發(fā)來的消息：“準備進手術室了?！?p> 簡短的六個字，卻讓我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我能想象到他躺在冰冷的推車上，被推進明亮而陌生的手術室時的心情。那個總是溫柔而堅強的人，此刻是否也在經歷著從未有過的恐懼？
“說實話，林總監(jiān)，“李俊杰繼續(xù)說著，聲音里帶著一絲咄咄逼人，“你不覺得自己太感情用事了嗎？這個項目需要的是理性的市場判斷，而不是一味地堅持某個人的...“
“讓我們來看看數據。“我打斷他，聲音出奇地平靜。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最新的市場調研報告。熒幕的藍光映在我的臉上，掩飾了我的蒼白。
會議室里的氣氛逐漸變得凝重。窗外的梧桐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樹影斑駁，像極了我此刻搖擺不定的心緒。我一邊詳細分析著數據，一邊在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據主治醫(yī)生說，手術至少需要六個小時，這將是最難熬的等待。
上午十點，陽光已經爬上了會議桌的另一端。我強迫自己專注于工作，但眼睛卻忍不住一次次瞟向手機。屏幕依然暗著，就像此刻我忐忑的心情。
“看來林總監(jiān)心不在焉啊，“李俊杰在倒咖啡的間隙意味深長地說，瓷杯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刺耳，“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嗎？“
我抬起頭，目光如刀。會議室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讓他的表情顯得格外刻薄?！拔以诘软椖拷M的反饋。既然李總監(jiān)這么關心，“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不如我們把整個團隊都叫來，當面討論？“
他明顯沒料到我會這么說，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這...“
“蘇小妍，“我按下內線，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細微電流聲，“請通知所有項目組成員，立即到會議室?！?p> 十一點，會議進行到了白熱化。陽光已經完全充斥著整個空間，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站在投影幕布前，聲音依然平穩(wěn)，但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形。
“創(chuàng)意的本質是什么？“我看著眼前或疑惑或思索的面孔，“不是嘩眾取寵，而是真誠地打動人心。這正是沈總監(jiān)一直強調的...“說到這里，我的聲音突然哽住了。
此時此刻，在遙遠的手術室里，他正躺在手術臺上，為了生命而戰(zhàn)。那些關于理想的爭辯，關于創(chuàng)意的堅持，是否都會在生命面前顯得那么渺??？但我隨即又想到，正是因為有這些夢想和堅持，生命才顯得更加珍貴。
“林總監(jiān)？“有人提醒?？照{的嗡鳴聲中，混雜著窗外傳來的蟬鳴。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情緒：“對不起，我們繼續(xù)。關于市場定位這塊...“
午后兩點，會議終于結束。陽光已經開始西斜，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痕。李俊杰的提案被否決，項目將繼續(xù)按原定方向進行。但這場勝利帶來的喜悅很快就被無邊的擔憂淹沒。
距離手術開始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我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仿佛只有時間在這里靜止。
“林總監(jiān)，“蘇小妍輕輕推開門，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香氣在空氣中緩緩擴散，“要不要休息一下？您已經...已經站了很久了?！?p> 我轉過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把下午的會議資料準備好吧?！?p>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眼睛里閃著淚光：“林總監(jiān)，您已經連續(xù)工作十二個小時了。而且...“她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到什么，“我知道今天是沈總監(jiān)手術的日子?！?p> 我愣住了，手中的咖啡微微晃動：“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您在辦公室哭的時候，“她低下頭，“我不小心聽到了電話內容。“
我看著杯中自己倒映的臉，強裝出的堅強在熱氣中顯得那么模糊：“沒事，工作要緊?！?p> 但她突然紅了眼圈，聲音哽咽：“您知道嗎？每次看到您強裝沒事的樣子，我都特別心疼。為什么不能讓自己休息一下呢？“
我望向窗外的天空，湛藍得讓人心疼：“因為只有工作，才能讓我暫時忘記等待的煎熬。如果停下來，我怕自己會崩潰...“
下午四點，就在我?guī)缀跻尾蛔〉臅r候，沈景明終于發(fā)來消息：“手術很順利，但還在觀察中?！?p> 我癱坐在椅子上，眼淚終于決堤。這一刻的欣慰和擔憂交織在一起，讓人既想大哭又想大笑。窗外的蟬鳴聲似乎也變得歡快起來，陽光灑在我濕潤的臉上，溫暖而明媚。
“林總監(jiān)，“張總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我慌忙擦干眼淚，“倫敦那邊還在等你的答復?！?p> 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紙張在顫抖的手中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這是我的決定?！?p> 他快速瀏覽著文件，眉頭微皺：“你確定要放棄這個機會？“
“有些機會，“我望著窗外漸漸西斜的陽光，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比不上等待一個人康復的意義?！?p> 傍晚六點，夕陽將整個城市染成金色。我收到了沈言擇的第一條消息：“醒了，有點疼，但是能看到星星了?！?p> 看到這條消息，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無聲地哭了。原來最幸福的時刻，不是聽到什么好消息，而是知道重要的人還在堅強地活著。淚水打濕了桌面，卻仿佛洗凈了這一整天的煎熬。
夜幕降臨，我依然坐在辦公室里。打開抽屜，那件藍色毛衣靜靜地躺在那里，散發(fā)著他特有的氣息。我輕輕撫摸著它，仿佛這樣就能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等你好起來，“我對著夜空喃喃自語，“我們就真的去看星星。“
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是點綴在夜空中的希望。我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也有一個人正在看著同樣的星空，等待著重逢的那一天。而這漫長的等待和煎熬，終將在那一天化作最美好的重逢。
原來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即使相隔萬里，即使前路未知，也要在各自的戰(zhàn)場上努力堅強。因為我們都相信，在某個溫暖的明天，我們終會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