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啟程
飯桌上，江興聽了季風林的話，也開始發(fā)愁。
“這卓州城家家都有水井，打的就是地下水。地下水早在幾月前就打完了，如今哪還有什么地下水呢！”
“那這兒可還有沒發(fā)現的地下水？”
余氏嘆口氣，臉上也是一片陰霾。
“地下水路相連，哪兒還能有什么地下水呢？況且干旱這么久，就算有也早就干涸了?！?p> “既然沒地下水，讓老天下雨不就好了？”
鐘芳懿嘴里塞著饅頭，說話也含含糊糊的。她抬頭，卻見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你們都看著我干什么？我隨口一說罷了。”
對啊，下雨不就成了？
季風林與江興相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日，刺史府的家丁齊齊出動，不到一日，便把成片的秸稈鋪滿了郊外干涸的草場。
兩日后，家家戶戶門口的豬皮兜都接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水。
季風林將手攤在半空，不一會兒便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是時候了。
這天，城郊草場上，季風林與鐘芳懿，江興和余氏都聚集在城郊。
火把一點，大片的秸稈盡數燒成灰燼，竄起的火苗足足有一人高。
不到半刻，濃烈的黑煙飄向空中，萬米高空之上，漸漸有云層往這邊聚集。
隨著一聲震天響的雷鳴，豆大的雨點簌簌落下，霎時間便轉化為傾盆大雨。
“下雨了，下雨了！”
城中的百姓聽到動靜紛紛從家中跑出來，任憑衣裳被雨水淋得濕透，仿佛一場雨中的狂歡。
看著這來之不易的甘霖，江興歡呼雀躍，抱起余氏轉了一圈又一圈。
鐘芳懿看著二人，心里十分羨慕。正神游間，突然覺得雨像是停了一般。
抬起頭，卻見頭頂是一片寬大的玄色衣袖。
那一刻，她只覺得，這樣真好。
傍晚，太晨殿。
大監(jiān)匆忙從外面走進來，鞋上都沾了泥土。
“陛下，咱家去看過了，那批糧已到了京郊，明日一早便能入軍營。”
肖鈺放下手中的折子，飲了一口茶。
“很好，明日還要勞煩公公代朕去一趟了。”
“陛下您別這麼說，”大監(jiān)不勝惶恐，“能為陛下辦事，是咱家的福氣?！?p> 京城季家軍軍營，一大早便有官兵運來了幾大車糧食。
軍營里的士兵因著朝廷克扣糧餉，日日吃得清湯寡水，如今好不容易從蘇州運來了糧餉，是以軍營里的將士們一早便起來迎接，熱熱鬧鬧像是過年一般。
運糧的官兵離開，季斌趕忙指揮幾人將這些糧食搬到倉庫里去。
打頭的士兵提起麻布袋一角，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副官，這糧食咋這麼輕呢？”
旁邊圍著的士兵聞言，都爭先恐后地上前去提，先前還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季斌也察覺到不對，他抽出佩劍挑破一個麻布袋，里頭竟全是谷殼和麥稈兒，竟連一粒米都沒有！
其他將士見此情景也是驟然色變，紛紛抽出佩劍挑破糧袋，堆成小山的谷殼里竟找不出一粒可以吃的糧食！
一時間群情激奮，所有將士都氣憤不已。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我門季家軍保家衛(wèi)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怎能被如此對待？”
“是啊，年年克扣軍餉，若是哪天真有外敵來犯，看那狗皇帝該當如何！”
“對，既然他們不仁，也休怪我們不義！兄弟們，咱們殺進皇宮，將那狗皇帝趕下臺！”
季斌眼看著情勢不對，正要厲聲喝止，身后便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
“放肆！季將軍不在，你們便是這樣在背后妄議圣上的嗎？”
季斌回頭，竟是陛下身邊的大監(jiān)！
一瞬間，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咱家今日本是代圣上前來慰問季家軍將士，可誰知竟聽到你們這般大逆不道之言，怎么，若是今日咱家沒來，你們便真的要殺進皇城，謀權篡位嗎？”
“不是的公公，”季斌匆忙辯解，“將士們常年吃不飽，可今日送來的糧食···”
“來人，將這些帶頭鬧事的給咱家抓起來！”
沒等他說完，大監(jiān)便招招手，身后憑空冒出一隊禁軍。
季斌還欲辯解，可那些禁軍動作極快，一上來便塞住他的嘴，連著方才領頭的幾人都被押走。
“看著，膽敢忤逆圣上，這便是下場！”
大監(jiān)一甩拂塵，坐著轎輦離開了。
余下的將士人心惶惶，皆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卓州的旱情解決了，季風林與鐘芳懿也該離開了。
一大早，刺史府門前便被圍得水泄不通。十里八鄉(xiāng)的百姓聽說他們要走，皆自發(fā)前來相送。
鐘芳懿與季風林剛出刺史府，門外等著的百姓便一擁而上，將手里拿的米面糧油一股腦塞進他們懷里。
一位老婆婆甚至將自家養(yǎng)的老母雞帶來，弄得滿院子全是雞毛，刺史府的家丁不得不一大早起來抓雞。
“鄉(xiāng)親們，夠了，不要再給了！將軍與夫人這次回去只有一輛馬車，實在是裝不下啊！”
江興朝著人群大聲呼喊，可仍是難以抵擋百姓的熱情。
實在是沒有辦法，于是刺史府便多了兩只母雞，一籃雞蛋，一串臘肉，還有到年底都吃不完的腌菜。
送走了百姓，江興與余氏也是淚眼漣漣。
“將軍，您的大恩大德，下官結草銜環(huán)···”
話還沒說完，季風林連忙打住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余氏拉起鐘芳懿的手，聲音哽咽。
“妹子，以后若有什麼事，盡管來卓州城找我，但凡是能幫的，嫂子一定盡力幫你！”
鐘芳懿也濕了眼眶，回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上了馬車，鐘芳懿拉開車簾，看著兩個人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一別，怕是此生都難以再見了。
馬車駛出卓州城，向著洵州的方向而去。
車內季風林與鐘芳懿相對而坐，因著帶了太多的瓜果蔬菜·，車夫的腳程都慢了不少。
今日起得早，鐘芳懿上車不久便睡著了。
季風林見她整個身子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干脆挪到對面讓她靠著自己的肩頭。
半夢半醒間，鐘芳懿似乎也覺察到什么。
她心中一喜，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