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去依傍 4
醫(yī)院有規(guī)定，不能跟病人以及家屬談?wù)撎?，湯圈圈對田文慶的死因還有諸多不解之處，如今剛好可以從這老太太入手。湯圈圈將人參拿到面前聞了聞，又借著燈光觀察了一下它的成色，確實(shí)是上好的千年人參，它收納天地之靈氣，歷千年雨露滋潤，起死回生毫不夸張。但是……這不是普通人的身體能夠承受的了這人參的精華滋養(yǎng)的，若沒有一些修為護(hù)著身體，就算是身體健壯的普通人，吃下這一整根人參，也必定暴斃而亡。如此難得的人參，田家一家看似普普通通，又是從哪里得來的？湯圈圈看著手中還剩下的人參須問道，“我想問一下，這枝人參你是從哪里得來的？方便告知一下嗎？”
“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這是半年前一個大老板送給我老伴兒的，說是要請他幫個大忙?！崩咸叵肫疬@件事，不禁露出無奈又有些鄙夷、嫌棄之色，“得到這枝人參之后，我老伴兒每天恨不得拿出來看三遍，他從來不許我們碰他的人參，經(jīng)常一個人偷偷拿出來看啊聞啊。他說這根人參，只要聞一下，就能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跟著了魔一樣。所以他做完手術(shù)就想起這根人參來，非得拿它來熬湯，就是怕留到日后便宜了我們?！?p> “請他幫忙？拿出這么貴重的人參，這是得幫個多大的忙?。慷疫@老板也是出手大方，這樣的一根人參，可是很難得到的，居然隨手拿出來送人?！睖θΩ且苫?，“你們幫了他什么忙？”
“哪里幫到什么忙啊，老頭子現(xiàn)在都一命嗚呼了，哪里還能幫他們做什么啊，白拿人家這么珍貴的東西，要是人家現(xiàn)在回來找我要人參，我可是拿不出來的，也沒錢賠……”
老太太還想說什么，被湯圈圈打斷，她將人參還給老太太，“一整枝就剩這點(diǎn)兒了？其他都熬了湯給他？”
“嗯！就剩這點(diǎn)兒了?！崩咸c(diǎn)了點(diǎn)頭，嘆了口氣，偏過頭來瞪大眼睛盯著湯圈圈，“他連湯底都吃了，一點(diǎn)舍不得浪費(fèi)。所以……真的是因?yàn)檫@根人參，吃死的？”
“跟這參湯確實(shí)脫不了關(guān)系，但此事還有不少疑點(diǎn)，其中有什么陰謀，我實(shí)在還無法做定論?！睖θ殡y說道，猜測此事必定不是普通人所為。對于有修為的人來說這人參就是難得的寶物，將人參的精華用來提高修為增加靈力，相當(dāng)于修煉幾百年，運(yùn)用的好，突飛升仙也是有可能的。搞不好，是遇上什么妖物，也不一定。
老太太面色難看，“喝個湯怎么可能喝死人啊，我這……我也嘗了一小碗的，這也沒事兒啊，我又沒在湯里下毒?！?p> “你先生因?yàn)閯倓舆^手術(shù)，身體各個機(jī)能還未恢復(fù)，一下補(bǔ)的太過，身體是承受不住的?！睖θδ托慕忉?。
“哎呀……這，他自己要喝的，賴不了我啊，真是他自己非要我悄悄給他熬湯的，醫(yī)生說的話他不信啊，非要我加人參，這賴不了我，怎么能怪我呢你說這個。”老太太看著湯圈圈。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也不必太過自責(zé)?！睖θ粗矍耙幌律n老了許多的老太太，有些于心不忍，又不想讓她與那些邪魔外道有任何牽扯，知道的越多，對她越危險。
老太太無奈道，“唉……是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再說什么都沒用了。湯醫(yī)生，謝謝你這么晚了還能聽我這個老婆子叨叨。現(xiàn)在我那雙兒女，看我都像看殺父仇人似的，余下的日子，我倒也清凈了?！?p> “什么？”湯圈圈心中五味雜陳，頓感語言的蒼白無力，但她還是沉聲安慰道，“總有一天他們會想明白過來，你是他們的母親，一定能理解你的不易?！?p> “理解……唉……人啊……這輩子啊，哪里有什么理解啊……”老太太仰天長嘆，她從進(jìn)湯圈圈辦公室便一直流淚，到現(xiàn)在眼睛已經(jīng)紅腫成泡，淚如雨下?！罢l家女兒熬成婆前，不是父母手心里的寶啊，可成了別人家媳婦，就不再是自己了，他對你好便是幸事，他對你不好，完全可以離開，就怕遇上這種對你不好也不壞，白白蹉跎了這大好年華。
“我為了這一雙兒女放棄了我喜歡的工作，含辛茹苦將他們養(yǎng)大，等他們結(jié)婚生了孩子，我又帶孫子，又帶外孫，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連個保姆都不如。保姆尚有報酬與尊敬，而我……他們嫌我做的飯不好吃，衛(wèi)生打掃的不夠干凈，說話太直接不好聽…說我沒有什么來著……什么商。全家人沒有一點(diǎn)兒感激的念頭，沒有任何人看到我的辛苦和不易，反倒是覺得我是家里那個沒有收入的人，我理所當(dāng)然做這些事情。更可笑的是，當(dāng)時我也那樣覺得，哼……我也覺得自己跟個廢物一樣。
“好不容易熬到孫子外孫都長大了，他們也搬了出去，就剩下我和我那所謂的丈夫。我更像一個局外人了，這個家多余的人。退休前他總說忙啊……干不完的活兒……沒時間，退休后便整日都守在河邊釣魚，跟他那幫朋友是早出晚歸。”
老太太抬頭看著天花板，讓眼淚不至于滾落的太快，“那段日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無事可做，也身無分文，不用帶孩子，也沒有那么多家務(wù)，兒女也不再跟我給生活費(fèi)，他也把錢死死的捏在他自己手里，還美其名曰供我吃供我住不要我租金。聽他那樣說我再也受不了，終于爆發(fā)出來，跟他大吵一架，離家出走?？墒恰叱瞿堑篱T，我卻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沒地方可去，這世界這么大，再沒有等我的人，沒有能容納我的地方?！闭f到這里，她還是忍不住低下頭，一手抽了好幾張紙巾捂著口鼻，另一只手慌亂的擦拭著眼淚，狼狽不堪。
哭了許久，她終于平靜些許，咬著牙狠狠繼續(xù)道，“那段時間，靠著撿紙箱，賣廢品過日子，他釣他的魚，我撿我的廢品，做的是又臟又臭的苦活，心里卻好久沒那么輕松自在了，我也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來，也是有付出的?！?p> 湯圈圈聽著鼻子一酸，側(cè)過臉悄悄將眼角的淚拭去，低著頭喝了口茶，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后面幾年，他因?yàn)殚L期釣魚，身體吃不消，站起來都變得困難，精力也大不容從前。他想治好自己病，終于將他口袋里十幾萬塊錢拿出來給我保管，還將每月將退休金交到我手里。他還得指望著我給他掛號、做檢查、買藥呢……”她仰著頭，滿眼冷笑，“他以為我還是那個任他呼來喚去的免費(fèi)保姆?！?p> 湯圈圈抿嘴看著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說些什么。
“后來他行動不便，連站起來都困難，因?yàn)殚L期蹲坐著釣魚，導(dǎo)致腿腳關(guān)節(jié)受損，只能坐輪椅，餓了渴了都得求我，跟我說好話。呵呵……所以這做人啊……真不能做的太絕。不過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也從未苛待過他。這些年的苦難，我自己也有責(zé)任是不是？”老太太帶著淚花看著湯圈圈，湯圈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眼前的老人露出幾分欽佩之意。
“如果不是我自己傻，當(dāng)年能清醒點(diǎn)，怎么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只是……現(xiàn)在他這一死，治病把錢也花完了，養(yǎng)老金也沒了。養(yǎng)的這一對兒女……又跟他們父親一個德行，這人一輩子啊……”她苦笑著，“看樣子……只能回去撿廢品了，只是……這身子骨也比不上從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