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早晚是你的
忽然起了一陣北風(fēng)，呼嘯而過，車上軟簾猛烈隨風(fēng)飄著，像要被風(fēng)撕裂。
裴延舟冷冷看著裴靖行，此刻才意識到一件事。
裴靖行被他盯得發(fā)毛：“我說話沒有很難聽吧？就咱們兩個人在，我不過問問，大哥要干什么？”
裴延舟沒空跟他生氣，平心靜氣的問他：“你會這樣想，三嬸多半也會，那你說表妹會嗎？”
他問這話簡直前言不搭后語，裴靖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啊了聲：“你說表妹嗎？”
裴延舟皺眉：“對，我說表妹?！?p> 裴靖行仔細(xì)觀察裴延舟神情，見他那樣嚴(yán)肅才認(rèn)真考慮起來，良久后他搖頭說：“應(yīng)該不會。表妹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層。
別說她這幾年在大舅夫婦手底下日子不好過了，就算是從前小舅和小舅母在時多半也不會同她說這些。”
可他很快又正色沉聲反問：“大哥，你該不會真的……”
“沒有。”裴延舟瞪他，“一個柴家，還用不著大費(fèi)周章，你真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裴靖行抿唇不語。
這種事說不好。
大哥不是，那三殿下呢？
他這些年一直就覺得三殿下對表妹頗為照拂很是古怪，從前在爹娘跟前提過兩回，但爹娘都覺得沒問題，他后來才不再多言，以免禍從口出，招惹事端。
裴延舟看他不說話，其實(shí)懶得去猜他在想什么，慢悠悠道：“你怎么想不重要，我只是在想這段時間表妹這么排斥抵觸我，是不是因?yàn)檫@個?！?p> 他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小姑娘好似心性大變，和幼時所見根本是兩個人。
要說她是對任何人都如此，他尚且能說是被長樂侯夫婦給害的，等去了盛京舒心日子過久了自然會好。
偏偏她是真提防他，對三嬸和三郎都不那樣，聽她話里話外，對寫信請來的周慎更不是這般。
裴靖行面露驚訝之色：“不能吧？表妹會有心提防這些？”他越想越覺得不可能，堅定搖頭篤定地說，“也沒見她對三殿下如何。”
這正是裴延舟所想。
起初他沒往這上面想就是因?yàn)榱荷迫邕^去幾年對三皇子態(tài)度不錯，他幫忙到揚(yáng)州送過東西，知道她滿心里對三皇子都是感激。
他甚至也在三皇子那兒見到過她的回禮。
年輕女孩兒費(fèi)了心思備下的回禮，他一眼就看得出她的謝意。
禮不在重，在于用心。
“你就沒覺得表妹對我格外……”裴延舟沉默了一瞬，他突然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形容梁善如對他的態(tài)度。
說提防排斥都已經(jīng)算委婉，他有時候甚至覺得梁善如壓根不想見到他這個人。
究竟是因?yàn)槭裁茨兀?p> 他深吸口氣：“防備心未免太重了?！?p> 裴靖行不以為意的勸他：“阿娘不是說了，等日子長了就好了。表妹過了幾年苦日子，乍然見了生人肯定不自在。
阿娘和我還好些，畢竟血脈相連。
至于大哥你嘛……表兄妹的叫著，實(shí)則八竿子打不著。
一來表妹有防備心，二則也是女娘面皮薄，這樣的事讓你一個外人知道了個清楚，見了你覺得丟臉，這才越發(fā)不想理你，我覺得也說得過去。”
和梁善如有關(guān)的事情裴延舟實(shí)在沒法掉以輕心，只是不好同傻弟弟明說，索性順著這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大約是我多心了?！?p> 裴靖行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說就是你想多了之類的話，惹得裴延舟揉著眉心不肯再理會他，馬車一路回到將軍府都再無話。
兄弟二人在府門外下車時就看見了周慎的馬車，問了兩句便知他大概何時來的。
梁氏和梁善如在二進(jìn)院的正堂里陪他說話，裴延舟進(jìn)門那會兒看得真切。
梁善如原本笑靨如花的那張臉在看見他的瞬間黯然失色。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她很快恢復(fù)如初，不留意的人八成看不見，可他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馬車上三郎說的那些鬼話他還真信了。
他也是個笑話。
裴延舟不動聲色同周慎寒暄了幾句，在左手邊圈椅上坐下去。
然后就聽見周慎笑著說：“你也不用留我了，如今有你姑母和表哥們給你撐腰，我看是再也用不上我。
我來揚(yáng)州也有日子，本來你這邊的事要沒個著落我是肯定不會走的，眼下我能放下心，還是盡早回到任上去?！?p> 他一面說，又看向梁氏：“再說來一趟不麻煩，真有應(yīng)付不過來的，寫封信，我連夜就能趕到揚(yáng)州城?！?p> 周慎行伍二十年，從前是個直腸子，后來混跡官場也學(xué)會了場面話，眼角的余光瞥見裴延舟兩兄弟，笑意愈濃：“我看世子和你家三郎都是能干有本事的孩子，連你都省心，揚(yáng)州的事交給孩子們也能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p> 夸贊孩子們的話梁氏還是要跟他客氣兩句的：“延舟肯定能行，靖行不是這塊兒料，你是謬贊，回頭夸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可送到你軍中讓你管了?！?p> 周慎笑了笑沒有再接后話。
裴延舟時不時望向梁善如，可她一直沒開口。
但聽周慎的意思，他們進(jìn)門前梁善如大約侃侃而談，正試著挽留周慎。
裴延舟一時氣結(jié)，只覺胸口憋悶，稍稍平復(fù)須臾后才叫梁氏：“李明山說等上兩日，要跟柴氏商量看看?！?p> 梁氏聞言不免問他：“你讓他做什么了？還要商量兩天?！?p> 裴延舟還沒回話，裴靖行接的極快，把他在李家那些話又拿出來說了一遍：“我估計這事兒難辦?！?p> 梁善如秀眉微微蹙攏，附和著說：“柴夫人就不是個回低頭服軟的人，何況要她拿出盛京鋪面讓在我名下做賠禮……”她猶豫著看向梁氏，“姑母覺得呢？”
賠鋪面這茬梁氏是沒想過的。
像柴氏那樣的人，肯登門賠禮都算難得了。
只是裴延舟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她做長輩的總不好拆臺，于是抿著唇說：“延舟說的自然有道理，賠禮道歉，總不能她上下嘴唇一碰就算完了。”然后輕拍著梁善如手背又說，“難不難的不用你管，既然延舟開了這個口，那幾間鋪?zhàn)釉缤硎悄愕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