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救命之恩
裴延舟是前所未有的真誠,可他知道,打動不了梁善如。
有些事是他想簡單了。
話說到這份上,他既然弄明白了事情的緣由那就行,總好過稀里糊涂的,等去了京城還是不知道怎么待她才好。
裴靖行無比尷尬的站在那兒,這會兒再想說些什么來緩和已經(jīng)不是他能做到的,他甚至后悔跟了來,這些話不如沒聽到。
裴延舟算是得了定心丸,反而平靜下來,至于方才一場赤誠言辭,梁善如不為所動,他也不失落,只是緩了下語氣又說:“表妹不信我也沒什么,日久見人心,等去了京城,日子長了,你總會知道。”
對于梁善如來說,這是沒可能的事。
裴延舟和她有血海深仇,被他設(shè)計殺過一次,她怎么會再信他一次?
她甚至有一股子沖動,很想知道此刻若她說他曾殺過他,他會作何舉動。
可她忍住了。
梁善如神情仍舊冷冰冰:“或許吧?!彼拥臉O敷衍,“但也很可能我跟世子八字不合,去了京城還是少見面為好?!?p> 她說著又想起三皇子,略略垂眸:“再不然你到三皇子那兒告我狀,說我狼心狗肺,數(shù)年照拂我都拋之腦后,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人,往后三皇子打算怎么處置我,悉聽尊便?!?p> 裴延舟心說果然,她根本就不信。
不信他對她是一腔真心,更不信他和三皇子不是完全一路的人。
“我不去告你的狀,能對我多出一絲絲信任?”裴延舟完全是在跟她商量,落在裴靖行耳朵里,兼職是服軟討好。
他震驚望向自家兄長,從小到大什么時候見過他這樣?
結(jié)果梁善如不吃這一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一點兒沒放松:“那是世子的事?!?p> 她真的無比排斥,一刻都不想多待,轉(zhuǎn)身要走之前,忽然駐足停下,猶豫著又說:“人前我叫你一聲延舟表哥,那是為了不讓姑母為難。
她救我于水深火熱,把我?guī)ド暇┏钦疹?,我不想讓她夾在中間為難,更不想別人因為我而指摘她,說她怎么有個這樣眼高于頂不懂事的侄女。
世子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延舟很無奈。
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偏偏她這樣的態(tài)度他還要順著哄著:“行,都依你,私下里我仍叫一句表妹總不過分吧?”
梁善如丟了個白眼,一個字都不多說,提步就走。
她想話都說的這么難聽,連三皇子都一起編排進(jìn)來了,他還能耐著性子把戲唱下去,真是難為他這位天之驕子。
其實要籠絡(luò)軍中,不是非要利用她,她這么不懂規(guī)矩,去找別人不行嗎?
于是愈發(fā)篤定先前猜測的那些事。
這局棋布了太久,早在她幼年時就被人家放在棋盤上了。
爹爹做大將軍那會兒她是最好用的棋,只要嫁了徐云宣,從此就跟徐家綁在一起,爹爹只會更盡心盡力的輔佐追隨三皇子。
后來爹爹出事,棋局都放在那兒了,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不是另選一顆聽話的棋子,而是略作改動,將棋局走向全變了。
她還在棋盤上,仍在他們手中。
這伙人蛇鼠一窩,沒有好人。
她背影是剛毅決然的,裴延舟目送她走遠(yuǎn),半步都沒追上去。
等人走遠(yuǎn)了,裴靖行像是才從震驚當(dāng)中回過神,難以置信的叫大哥:“你這是在做什么?不要說表妹,連我看了都要懷疑你居心叵測……你對表妹的態(tài)度未免也太……”
卑躬屈膝四個字他說不出口。
他覺得用這樣的詞來說長兄太荒謬了點。
裴延舟的心思暫且無意讓他知道,他本就站在風(fēng)口浪尖,她跟著回京還沒站穩(wěn)腳跟,他不想因為自己給她招惹沒必要的麻煩,畢竟他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護(hù)在她身邊,萬一有個什么紕漏,他沒辦法接受后果。
“你是不是忘了表妹小時候去京城做過什么了?”
裴靖行聞言仔細(xì)回憶,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他說的是什么,一個勁地?fù)u頭:“我想不起來,她救過你的命?。恐档媚闳缃襁@番做派?!?p> 未免太嚇人了。
裴延舟無端笑了:“大概就是救過我的命吧?!?p> 裴靖行楞在原地:“你什么時候有性命之憂,我怎么不……”
“那年她跟著梁將軍夫婦回京,被三嬸再三邀到家中小住,有一日父親罰我跪祠堂,你還記得嗎?”
很多年前的事了,不過要這么說起來,裴靖行是有點印象的。
大哥是世子,將來要承襲爵位,接管整個國公府的,所以大伯很嚴(yán)苛,小時候經(jīng)常罰他跪祠堂,連他一個孩子都覺得小題大做,不過大哥一句埋怨都沒有過。
但……他皺起眉頭:“從前你祠堂跪的多,可大伯又不是往死里罰你,沒有嚴(yán)重到要你命的地步吧?你是從祠堂出來遇見了表妹,她干了什么,讓你記到現(xiàn)在?”
裴延舟嗯了聲,至于細(xì)節(jié)絕口不提。
那些話真真假假,含糊其辭的糊弄過去,至于他對梁善如的心意,將來說給她一個人聽就夠了,跟外人有什么相干。
“我記了這么多年,如今有機(jī)會能多照拂她些,就當(dāng)是報答她?!迸嵫又郾持?,朝梁善如離去的方向深望一眼,“況且她心思敏感也不是她自己想,我跟你說了,表妹是個豁達(dá)女郎,一直都是,變成這樣也是被人逼的。
無論是三皇子還是我,跟她非親非故,有了長樂侯夫婦的前車之鑒,她多些疑慮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p> 然后他就又警告起裴靖行:“這些話就不要跟三嬸說了。表妹既然想要表面上的平和,在三嬸面前粉飾太平,你別暗地里橫生枝節(jié)?!?p> 反正他說什么就是什么,表妹那種態(tài)度也是沖著他,裴靖行撇撇嘴:“搞不懂你,來一趟揚州,見表妹幾天,我都快認(rèn)不得大哥了?!?p> 裴延舟卻在笑:“我不是對誰都溫和有禮嗎?你這話說的才奇怪?!?p> 溫和跟討好是兩碼事,他還沒糊涂到分不清。
不過裴靖行嘴上不爭辯:“但大哥這樣的態(tài)度對表妹,回京后不知道多少人要眼紅嫉妒了。”
裴延舟默不作聲,在心里說了句不會。
和她有關(guān)的所有事,他只會小心再小心,在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前,不會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