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先訓(xùn)了頌黎一頓，轉(zhuǎn)頭又開始罵肖天揚：“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寵著著還讓她做粗活？”
“?。∫粋€女孩子干什么能把腿折騰成這樣！”
肖天揚一臉哭相又壓不住嘴角。
那聲“女朋友”讓他開心得差點蹦起來。
“我得回去！”頌黎掙扎著起身，“肖總那邊的方案只剩10天時間，來不及了?！?p> 肖天揚摁住她：“我的祖宗！什么事兒比命要緊？我這就給爸打電話。”
頌黎攔了下來：“做人要言而有信，不過是一個方案，便推三阻四，讓肖總?cè)绾文芟嘈盼覀?？?p> 肖天揚知道她說得有理，正無奈，就聽得病房里小護(hù)士們竊竊私語頻頻轉(zhuǎn)頭去看走廊。
他順著目光看去，就見一個一身黑色大衣深灰圍巾的男子，氣壓極低地走了進(jìn)來。
正是顧堇年。
頌黎坐起身，垂眼平靜道：“小叔叔。”
肖天揚也跟著喊了聲小叔叔。
顧堇年左眼微瞇了下，轉(zhuǎn)頭看肖天揚。
后者被他眼神嚇一跳，隨后識趣地關(guān)門走出去。
出門后，肖天揚再三確認(rèn)，沒發(fā)現(xiàn)狗仔，才安心走到轉(zhuǎn)角處。
病床上，頌黎腿上的褲子被剪開，露出綁著一塊兒巴掌大紗布的光潔小腿。
顧堇年不知為何額角跳了一下。
他忍了半晌才壓著怒氣道：“怎么弄的？”
“不小心燙著的。小叔叔怎么會來？”
是啊，怎么會來呢？
明明在跟岑晚舟吃飯，前一秒還商量好要演一對恩愛情侶，后一秒收到保鏢發(fā)來的照片，顧堇年拔腿就走。
狗仔的照片里，這就是顧堇年拋下了岑晚舟。
他沒法跟岑晚舟交代，更沒辦法跟顧建成交代。
他自問沉著，可面對頌黎他總是無法冷靜。
是因為歉疚吧，畢竟缺席了她最需要他的四年。
“疼嗎？”顧堇年問，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紗布包裹著的小腿，“我讓秦語給你買些燙傷膏?！?p> 頌黎不動聲色往后縮了縮腿：“不疼，這不算什么，以前從臺子上摔下來的時候也不少。”
“你還挺得意？”顧堇年就快壓不住火，“你這意思是不摔不燙還不配做傳承？你連自己都保護(hù)不好……”
“什么傳承到你這代就算是斷了！”
“噗?！备舯诖驳陌⒁滩恍⌒男Τ鰜恚缓靡馑嫉匚孀∽?，“誒誒，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頌黎怒了努嘴，沒說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最終只把頭埋在掌心，低聲道：“對不起，讓小叔叔擔(dān)心，給您添麻煩了?！?p>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顧堇年壓低聲音，柔聲道，“我是說，你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p> 頌黎抬起頭，勾了一抹笑看著他：“小叔叔，我從來都很會保護(hù)自己?！?p> “小時候懂得搶吃的，還知道女扮男裝學(xué)安身立命的本事。”
“在葡萄牙?！彼D了一下，“我也知道如何從小團(tuán)體和校園暴力中脫離出來?！?p> “無論是五百多年前，還是現(xiàn)在，我倚靠的，都是自己?！?p> 顧堇年心底忽然一陣難受。
他缺失的，又何止是那四年。
他錯過了頌黎唯一展露出脆弱的那次機(jī)會。
現(xiàn)在，她又縮回了她那層堅硬的殼里，刀槍不入。
頌黎輕笑一聲：“所以小叔叔現(xiàn)在可以放心了嗎？”
顧堇年低聲道：“對不起?！?p> 頌黎擺手道：“你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告訴你，頌黎不僅僅是你認(rèn)識的那個十幾歲小姑娘?！?p> “她也是亂世里存活下來，無堅不摧的頌黎。所以，你大可放心?！?p> “不必愧疚，不必自責(zé)。”
顧堇年眼皮很輕地眨了一下，原來頌黎是懂他的。
只是這么一說，他們之間似乎除了那道法律文書，再無關(guān)系。
“你有委屈，可以告訴小叔叔，我說過，你在我面前可以做自己?！?p> 頌黎神色嚴(yán)肅起來：“我不覺得委屈，生逢盛世，我很榮幸。”
顧堇年啞口無言。
永遠(yuǎn)都有Plan B的他此時竟給不出一個方案。
他只有匆忙離去。
肖天揚在拐角處見著他，竟覺得他像是談輸了一場重要合同那般灰敗。
手機(jī)響起提示音，頭條上是顧堇年急匆匆離開餐廳的照片，大大的標(biāo)題寫著：
岑晚舟顧堇年疑似情變？
頌黎見著那推送，并未點開，左滑關(guān)閉提示。
她第二天便要求出院，任肖天揚怎么勸都不聽。
腿腳還不方便，肖天揚蹲下身準(zhǔn)備抱她去電梯。
“我來?！鳖^頂上傳來一道霸道清冷的男聲。
頌黎抬頭一看，撞進(jìn)顧堇年幽深的一雙眼。
頌黎沒有一秒猶豫，將手繞過肖天揚的脖頸，回頭看顧堇年，認(rèn)真解釋道：“小叔叔別誤會，我只是，不想上頭條?！?p> 顧堇年面無表情去按電梯，等到了車庫，他的房車已經(jīng)在樓下停著。
秦語連忙迎過來，要扶頌黎上車。
“小叔叔，我時間緊迫，還要回廠里去做設(shè)計。”
“設(shè)計在哪里不能做。你那屋子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p> “還是，你等著肖天揚伺候你換衣服洗澡？”
這話有些刻薄，說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隨后，肖天揚也愣住了。
“我讓家里的阿姨過來照顧頌黎?！彼B忙辯白，“頌黎不喜歡，結(jié)婚之前不會碰她的?！?p> 秦語頌黎顧堇年齊齊回頭盯著他。
“結(jié)婚？”顧堇年問。
肖天揚耳根紅了。
“我是說……”肖天揚還要講。
頌黎讓他閉嘴。
頌黎最終還是被顧堇年強(qiáng)行帶到離工廠最近的景園。
一開門，阿姨就迎過來，桌上是一早為頌黎做好的飯菜。
走進(jìn)屋，頌黎不由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長絨地毯，柜子里綠色的恐龍睡衣，她喜歡的那個牌子的漢服，掛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衣帽間。
頌黎不爭氣地濕了眼眶，在被顧堇年發(fā)現(xiàn)之前悄悄擦掉了。
顧堇年扶著她坐下，從門邊拿來一雙毛拖鞋要給她換上。
頌黎想起那時他替她換鞋的模樣。
“什么時候買的這里？”頌黎問。
“你離開的時候?！鳖欇滥旰茏匀坏囟紫拢瑸樗忾_鞋帶，脫了鞋，拿過毛拖鞋給她套上。
“如果我不回來呢？”
“那就去你的城市再買一套。”
頌黎只覺自己好不容易壘起來的堅硬外殼似乎有了裂紋。
她輕嘆了一口氣，又問：“小叔叔如今住哪里？”
“還是西院嗎？”
顧堇年的手頓了一下，他答：“壹號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