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公子要了
“當然記得。這道菜名還是父親取的?!?p> 溫宜看著這道菜,眼底濕潤。
“十五年前,我們同父親在月下吃酒,那是我們第一次飲酒。阿寧那時還小,只是淺淺嘗上一口,便醉成了小桃子。父親瞧你極其喜歡這道燕池城的菜,便每逢年夕都做給你吃。”
溫寧甜甜的笑著,她小時候是很貪吃的,什么都想嘗嘗。
有父親的那段日子,是她上一世最幸福的時候,平靜、安和。
溫寧倒好了酒,端了起來,“阿姐,我們永遠是一家人,我永遠是你和父親的阿寧。以后云頂霧魚,我來做給阿姐吃?!?p> 溫宜也端起酒杯,玉瓷金樽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契約書上扣下的玉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
酒香醇烈,一杯入喉,似有一簇小火焰在舌尖竄起,但很快就被綿柔清甜的味道所代替。
“阿寧可知道云頂霧魚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溫宜問道。
溫寧搖搖頭,那時候她很小,并不記得那么多。
只記得菜品口味獨特,酸酸甜甜,她很喜歡,父親也很喜歡。
上一世,她隨陳志遠去赴宴,再次見到了這道菜。
她當時還魂不守舍的追去了后廚,求著廚娘將這道菜教給她。
為了學會做這道菜,她的手指布滿了傷痕。
溫宜目光悠遠,似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相傳燕池未被滅國前,燕池王和王后恩愛相惜。有一日燕池王夢見一條如煙似霞的錦鯉騰躍在萬丈云團之中,煞是驚奇。而后王后就有了身孕,燕池王便命人將這個夢做成一道菜,賜名'百歲'。祝愿這個孩子福壽綿長,也希望她可以給百姓帶來祥瑞安康。只可惜,好景不長,小公主尚在赤子之期,燕池便慘遭滅國屠城。”
溫宜嘆著氣,一夜之間,血染皇城,何其慘烈。
父親每次做這道菜,眼睛都是紅紅的,他還戲笑著說是木灰迷了眼。
燕池國被滅,這道“百歲”,也被迫改了名。
溫寧看著這道云頂霧魚,心中像被石頭堵住了,“沒想到這么好吃好看的一道菜背后,竟有這樣一段美好又凄慘的故事。”
溫寧酒淺,幾杯下肚,人就暈暈乎乎了。
溫宜讓玉竹送她回房間里睡,自己又去整理禮品。
溫寧正式回王府,做阿姐的不能讓皇室貴人小瞧了她,所以這禮品不單是貴重,還要有心。
夜色漸濃,涼風習習。
玉竹擔心二小姐著了涼,輕輕的將朱窗放下。
見門房的人急匆匆的走過來。
溫寧迷迷糊糊的,聽見阿生在門外同玉竹說話。
“讓他進來吧!”溫寧起身換好衣服,走到外室。
“二小姐,您讓小的去查草堂,查出來了……”
溫寧朱唇緊閉,肅然的神情蒙上了一層寒霜,“果然,楚慕白和何若蘭早就暗通款曲了?!?p> 阿生眉頭緊鎖,繼續(xù)說道,“這位媽媽是外城人,專門收留孤女,假扮成家人,幫助女子通過各種際遇引起貴人的注意,只要姑娘被貴人看上,收做填房或者妾室。她就可以‘母親’的身份收取一半的聘禮,另一半歸那女子所有。”
“所以,何若蘭是她放的餌?!”溫寧轉動著桌子上的燭火,火苗搖曳,恰似影影綽綽,有人站在西窗書案旁,溫寧斜眸望去,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但那日,溫寧見過那位“假母親”,粗糙,吵嚷,儼然悍婦一般,她培養(yǎng)出來的“女兒”可入達官貴胄的眼,定是還有其他的秘密。
“阿生,我明日就要進王府了,你去王府找我恐怕不太容易,時家我也不能天天回。我會盡快找一個人,方便我們傳遞消息。草堂這邊你繼續(xù)盯著,事無巨細。若是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找?guī)讉€信得過,嘴巴嚴實的人幫你,工錢賞金我來出。”溫寧先給了他拿了些碎銀,“蹲守也很辛苦,該吃就吃不必虧待自己,但是不能誤事,明白嗎?”
阿生笑著點點頭,“二小姐放心,阿生保證把差事給您辦得妥妥的。”
溫寧滿意的微微一笑,“對了,楚氏怎么樣了?”
阿生眉頭微皺,“她倒是醒過來了,但是嫌棄草堂里住的人雜,身份卑微,嚷著要搬出去。那位假媽媽倒是樂意,但是何若蘭攔著,勸著,這才哄著楚氏留了下來。”
“她當然要留下楚氏,不然怎么向楚慕白交待。”溫寧緩緩垂下眼瞼。
明日回王府是計劃當中很重要的一步,不能有失。
得先給楚慕白制造點麻煩才行。
溫寧寫了幾個名字交給玉竹,命她悄悄的把這幾個人帶過來見她。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人便都到齊了。
溫寧把計劃吩咐下去,又叮囑他們見機行事,切莫被人抓住把柄。
阿生等人離開后,溫寧睡意全無,索性戴上帷帽,出去走走。
洛安街上正值華燈初上,溢彩重重。
夜市商販叫賣笙歌此起彼伏,情頭女郎像一只只急著尋找春伴的蝶子,忙著招呼著恩客。
酒樓,戲舍幾乎都賓客滿座,如此熱鬧的街市,做什么買賣都有的賺!
溫寧讓車夫把馬車停在街外,獨自一個人去了人市。
她隱約記得,龍元國多年之后出了一位謀略過人的大將軍,但他早年卻淪落為奴。
應該就是這家人市。
溫寧第一次進這種地方,要先交上一百兩銀子,名為“牡丹紅”。
如果最終買到可心的技奴,那這位買家便在人市落了名,稱為“紅主”。之后有好品相的奴會在入市前,第一時間將資料送到紅主手中,供其挑選。
如果沒有買到心儀的奴隸,也可以憑借串票,拿到一定的折扣,以便下次選買奴時使用。
而青石街上的人市就簡單多了,奴隸會像牛馬一樣圈在鐵籠子里,隨便看隨便挑,明碼標價。只不過那里的奴隸空有一身蠻力,沒有技藝傍身,大都被買回去做苦工。
溫寧交完銀子,由里面的人引路,在一間廂房坐下。
與其說是廂房,其實就是一圈開放性的圍廳,每隔一桌三椅會放置一架屏風。
廳中央有一處很大的圓形看臺,隨著銅鑼聲起,技奴開始在這里展示自己的才能。
溫寧看中了一人,此人會一些拳腳功夫,人看上去也老成。
“這個奴,我家公子要了!”
溫寧瞪大眼睛,扭頭望向隔壁,隨即喊道:“依照人市規(guī)矩,價高者得,任老板,典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