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兒睡下了,由奶娘在一旁陪伴著。她前腳還沒踏出承乾宮的大門,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百香,沒想到長孫無妡這次進宮還把她帶來了。想來就是她將奶娘拒之門外的,這次所幸她的兒子沒事,若是有事定要她付出代價。
“這賤人的命呀就是長!還陰魂不散!”她一張口就是對她的一番冷嘲熱諷。
嫻兒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這個女人,要是單單為了她的主子打抱不平她倒是有些忠心過頭了。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偏殿緊閉的房門,離這里有些距離,里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在確認她們的說話聲不會驚動到殿里將寬兒吵醒后,她回敬她,“你說的對,不然我還納悶你怎么總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呢!”
但凡事有些教養(yǎng)的女子便不會賤人來賤人去的總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她還不值得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
“你!”她自認為是伶牙俐齒,不肯輸在了嘴上,又開始了對嫻兒的新一輪侮辱,這大致的內(nèi)容跟往常差不多,說她恬不知恥身份卑賤,連她都比不上還想癡心妄想的跟秦王妃比。
她默默站在宮門前看著她自言自語,“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便走了!”她不愿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沒完!還有你那個兒子,承乾有什么他就想要什么,王爺都懶得搭理他,他還死皮賴臉的跟著,想要王爺抱他,不然就哭鬧的沒完沒了惹人心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她一副惡狠狠地表情,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震得半邊臉痛。
嫻兒這次并沒有手下留情,她可以侮辱她卻不能侮辱她的兒子??磥磉@才是寬兒最本真的生活,她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面,一個剛剛能把路走穩(wěn)的孩子默默的跟在父親的身后,看著父親與他的另一個兒子親密無間,卻對他置之不理甚至面生厭惡。這是何其殘忍……
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只是渴望著父親的一個溫暖懷抱,可他卻吝嗇給予。這樣的男人不配做寬兒的父親!這一掌恰恰被剛剛踏進宮門的夫妻二人看在了眼里,還有跟在他們身后的趙公公。
還沒等到百香發(fā)作,李世民便是一聲呵斥,“你在做什么!”
話音一落,偏殿里傳出的孩子的哭聲將嫻兒的心揪了起來。寬兒還是被吵醒了……
百香捂著寫滿委屈的臉,躲到了他們的身后,“求王爺、王妃為我主持公道……”李世民冷眼看向嫻兒,硬生生的質(zhì)問道,“你可知她是誰?”
這個問題問的嫻兒覺得有些可笑,她是誰?長孫無妡的婢女?秦王府的丫鬟?“還請秦王賜教!”她說道。
“她是無忌即將過門的妻子!一個小小宮人竟敢動手打朝廷命官之妻,你可知這該當何罪!”此時此刻他的臉比地窖還要冷。這話倒讓她有些意外,長孫無忌是有個妻子的,不過聽說前兩年好像是病逝了,如今難不成要續(xù)弦......
“秦王確定是妻子,而不是小妾之類的嗎?”她反問道,依舊淡然自若。百香一個跟在長孫無妡身邊的婢女,雖說她的母親是長孫無妡的乳母,給長孫無忌當個妾室說來也合乎常理,不過要是妻子未免也太拿不出手了。好歹他也算是秦王的小舅子,妻子理當選一個名門之女,可百香一個貨真價實的婢女……
難不成長孫無忌還是個情種?
聽了她的話,百香的臉上泛了青,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被氣的。
“賠禮道歉,本王這次就不追究了?!彼蛔忠痪涞恼f道。
嫻兒看著他的眼睛,里面想有千萬把刀子一樣要將她穿透。幾人在這一刻都沉寂了,她沒有回應他,只是靜靜的凝視著他。長孫無妡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百香躲在他們身后揚起了她高傲的頭顱,臉上帶著竊喜。
這一切都被趙公公看在了眼里。這個她愛過的男人,她孩子的父親真的是一點也不了解她。他沒有問她為何會打這個女人,就讓她給這么一個令人厭惡的女人道歉,可惜她做不到?!扒赝醪粏枂栁覟楹未蛩龁??”她唇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意。
“你倒是說說看?!崩钍烂衩嫔怀粒钍懿涣怂@樣的笑容。
“嫻兒敢問王爺,皇室之子與命官之妻誰的身份更為尊貴?”嫻兒反問道。
“自然是皇室之子?!崩钍烂翊鸬馈R援斚碌亩Y儀傳統(tǒng),兒子依賴于父親的身份地位,即使兒子的母親出身卑微,可若是父親為皇室,那即便為庶子地位也是高過朝臣的。
“那若是有人公然侮辱皇孫又該當何罪?”她問的鏗鏘有力,倒是要看看李世民會作何處置。
“百香,你......”這次開口的卻是長孫無妡,臉上似有幾分淺淺的無奈與苦惱。
“王爺、王妃我沒有.......是她在栽贓.......”百香急忙伸冤。
“夠了!”李世民不悅的打斷,那臉色甚是難看。他大概也是猜到幾分了,她定是為了她的兒子出頭才會這般。
“是不是栽贓本王不知道,本王只是親眼看到你動手打了人?!彼D(zhuǎn)念道。
嫻兒一聽,他這是有意袒護那個婢女,還當真把她當成內(nèi)兄嫂子了不成,“既然秦王殿下這么說,那我無話可說。奴婢好歹也與殿下做了幾年名義上的兄妹,以為還是幾分情誼在的,可如今秦王這般不辨是非,倒是真叫人寒心!您既然說了,我是陛下身邊的人,那即使是我犯了錯也應該由陛下來處置,不勞煩殿下費心了!”如今有個不知內(nèi)情的趙公公在一旁,他們自然不能把話說通透。
“既便百香有錯,你也不該動手傷人!本宮正是念著與你以往的情分才不愿追究與你的,可你呢?在陛下身邊呆了些時日了,連這宮里的規(guī)矩都不懂嗎?是誰允許你這么跟本王說話的!”
趙公公跟在皇帝身邊也快兩年了,對于李家的舊時多少有些了解,他深知皇帝待這嫻兒不同,就連太子待她也是極好,齊王私下里多次來尋過她,本以為他們往日兄妹情深,可不想今天她竟與秦王頂了起來。
“殿下是在怪陛下對奴婢疏于管教了?奴婢說話向來是這樣,秦王你又不是剛剛才知曉。”
“你……”她這張嘴依舊是那么厲害,明明是她犯的錯反而把一切的問題轉(zhuǎn)移到了別人的身上。
“這都是怎么了?”還未等著李世民發(fā)作,只聽那如同黃鸝般的女聲靜靜傳來,眾人見狀分分行禮問安。她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不急不緩的踏進了殿門,身披碧色錦衫,下覆杏色羅裙,頭頂金鳳對釵。只有小玲跟在她的身后。這萬貴妃一向深居后宮,平日里不怎么愛出宮門,皇上有時都請不動她,今天是什么風把她吹到承前殿來了。
后宮的娘娘們那個不是對陛下百依百順,唯有這萬貴妃敢給皇上甩臉子,看得奴才們那叫一個心驚膽戰(zhàn),趙公公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噬线€特意吩咐多留意些貴妃的平日生活,看看她喜歡些什么??伤箝T不出一步,身邊也不要丫鬟伺候叫他怎么留意,今天他可有點能向皇上匯報的了。
“秦王與妾身還正欲前去拜見母妃呢,母妃這就來了!”長孫無妡說道。萬貴妃輕笑,秦王妃每次入宮必會到立政殿去向她請安,這一點倒是比太子妃顯得懂禮的多。
“本宮聽說承乾和寬兒都進宮了,這不趕忙過來瞧瞧!有段時間沒見,可想的緊!”她此番前來實是為了尋寬兒的,但又不愿長孫無妡心里別扭便順便帶上了承乾一道,畢竟她向來對自己敬重有加。
“承乾這孩子平日里皮的很,難得能令母妃這般惦念,實在是他的福氣!”盡管話說的恭敬,尊她一聲母妃,但在李世民的眼中她只是父親身邊的一個女人罷了,一個每逢母親提起都會欲言又止,眉頭不展的女人。
萬貴妃的眼中隱隱現(xiàn)了絲絲的惆悵,她為寬兒感到幾分惋惜,同樣為逝去的智詮感到幾分慶幸?!皠倓傛砼c秦王帶承乾去拜見父皇,回來路上剛好遇到了莫嬪與云景,這孩子見到孩子就親近,就讓他留下與云景玩鬧一會兒。不知母妃前來,妾身這就把他帶回來……”長孫無妡款款道。
“罷了罷了,不妨事!這兩個孩子許久未見,就讓他們好好玩吧!寬兒可在?我先去看看他!”她眸中的氤氳散去,她輕啟朱唇,聲音溫婉如春風。
嫻兒聞言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前,輕聲說道:“寬兒在,嫻兒帶娘娘一同去可好?”貴妃見到嫻兒滿面春風,心里也著實開心。
甚好兩字剛要出口,便被李世民的厲聲呵斥扼殺殆盡,臉上的微笑也蕩然無存。“貴妃在與王妃說話,哪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當真是沒規(guī)矩!”李世民聲音冰冷如霜。
嫻兒哪里肯吃了他嘴上的虧,轉(zhuǎn)身便要回頂過去,可不成想被萬貴妃拉住了,她握住嫻兒的手輕輕拍了兩下,遞給她一個溫暖安心的眼神。雖然她不知道嫻兒和李世民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會看錯人。
“秦王嚴重了,嫻兒她是智詮未過門的妻子,雖然他現(xiàn)在不在了,但她依舊是我認定的兒媳?;噬险f了等過段時間便正式冊封她為楚王妃,屆時她便是你的弟妹,都是一家人!”萬貴妃的聲音依舊平淡從容,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可在場所有人都再也笑不出來了,除了在一旁的趙公公,其他的人臉上盡是錯愕之情,李世民與長孫無妡算是修養(yǎng)極好的,依舊保持著該有的冷靜,但面部也略顯僵硬。更不用提那百香了,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