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間,薄霧繚繞,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但頭頂?shù)臑踉迫耘f沉重地壓著,李世民緩步前行,一步步向他們逼近。他的頸間隱約可見的血色,那是元吉留下的杰作,帶著他的恨意。
元吉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略顯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翱磥斫裉煳覀兪亲卟坏袅恕!彼脑捳Z中透露出無奈與絕望。
兩人對峙著,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他將女子緊緊護在身后。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帶著戾氣,“元吉,你輸了?!彼穆曇舻统炼鴪远ǎ路鹪缫杨A見這一天的到來。
元吉目光警惕,帶著不甘與決絕。“我輸了,但是你也沒有贏?!蹦鞘撬麑γ\的抗爭。他們雖然是手足,但多年的爭斗早已消磨了兄弟間最后的那點血緣情分。比起他與李世民,大哥與李世民的關(guān)系更為親厚。而如今,李世民既然已經(jīng)殺了太子,便絕不可能讓他活。
“我們今日終是要做個了斷了?!崩钍烂竦穆曇舻统炼鴰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被冷漠所取代。他望著元吉,仿佛在回憶著曾經(jīng)年幼時的模樣,但此刻,那些記憶都已變得模糊而遙遠。“兄弟一場,本王不會親手殺你。你還有什么遺愿說出來,或許本王會幫你實現(xiàn)?!?p> 元吉聞言,身體微微一震,他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向被他護在身后的女人,眼中滿是柔情與不舍,他將女人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女人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嘴角卻是微微揚起的,他們早就為了意外做好了準備,她們的孩子不會有事,所以她也不怕死,雖然無法長相廝守,但若能埋骨于一處也是好的。他們說好的,要永遠在一起。
男人的拇指輕輕撫過女子臉頰上的灰塵,在她紅腫的額上落下深深的一吻,那是他對她最后的溫柔。李元吉轉(zhuǎn)頭看向李世民,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二哥!”多么陌生的稱呼,這是他這輩子為數(shù)不多幾次這么喚李世民。“我這輩子從沒求過你什么。但現(xiàn)在,我求你,放過我的女人和孩子?!彼哪抗庠俅位氐搅伺说纳砩?。臉上露出苦笑,仿佛是在回憶著什么。
女子錯愕的看著元吉,拼命地搖著頭,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奪眶而出。說好的一輩子,他怎么能留她一個人在原地。
李世民頓了頓,他并沒有感覺到太過意外?!昂茫掖饝?。”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仿佛是在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元吉聞言似乎也放下了心,他的眼中亦是一片濕潤,“今日眾人為證,昔日本王奉皇命與楊氏結(jié)為夫妻,然婚后性格不慕、難以相融,無法共度,決議和離,從今往后齊王府所行諸事皆與楊氏無關(guān),所出子女皆由楊氏撫養(yǎng),從此嫁娶兩不相干?!彼米顪厝岬穆曇粽f著最狠的話語,只為保護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不受牽連。
元吉知道,李世民登皇位若想名正言順,必會冠他們兄弟二人以污名。如今和離,如此一來,無論是什么都不會連累到她了。
“不,三胡,我不要?!迸丝拗鴵溥M男人的懷里,抱緊他的腰身。男人撫著她的頭,淚水落在了她的青絲上。那是他對她最后的眷戀與不舍。李世民在一旁負手而立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雙拳緊握,眸中閃著復雜的情緒。
“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他在她的耳邊低語,低沉而深情,卻帶著無法言說的痛楚。他何嘗想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讓人,他也是男人所以能看得懂李世民眼中對她的欲望,李世民想要她,不然他不會開口問他,而他也只有這樣才能盡量保住她。
她淚如雨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男人狠心地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緊握中抽出,好像每根手指都在顫抖,那是對命運的無奈,也是對她的不舍。
“你走吧!”這三個字,如同千斤重錘。
“我不要,三胡,不!”女人自認是個理性的人,但此刻她并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也好。然而,她怎會輕易放手?
婉鈺跌跌撞撞地跑到李世民面前,那雙曾經(jīng)高傲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祈求與絕望。她緊緊握住李世民的手臂,即使那鐵甲冰冷如霜,“求你,求你不要殺他,他是你的弟弟,是你唯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是我的錯!是我教唆他和你作對,是我讓人陷害你,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圈禁、流放都好,我求你留他一條性命,我發(fā)誓他什么都不會跟你爭了!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懲罰,求你放過他好不好,求你!”
她的聲音顫抖,淚水滑落,滴落在鐵甲上,瞬間消散。她在賭,賭李世民但凡有一刻心軟了,元吉就還有機會,盡管她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李世民看著她,這個曾讓他揪心的女子,是那么高傲,他一心想讓她為自己低頭,但她就是不肯。如今卻為了另一個男人跪在他的腳邊。她卑微的姿態(tài),讓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與痛楚。他冷笑,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復雜情感。
李元吉欲沖上前,卻被侍衛(wèi)的槊桿擋住去路。他怒喝:“你站起來!本王不需要你求他!”他的聲音充滿了不甘與憤怒,卻也無法改變這既定的命運。
尉遲敬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王,這個女人剛剛就要害你,不能留!”他的語氣冰冷而堅定,如同冬日里的寒風,直刺人心。元吉冷冽的目光盯著李世民,眼眸中充滿了決絕:“李世民!你若敢傷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一字一句,如同鋒利的匕首,直指李世民的心房。
“依臣看不如就讓他們一起.......”
然而,李世民只是抬手示意打斷了尉遲敬德的話:“不必多言,本王既已答應了便不會動她。”他的話語平靜而堅定,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世民從侍衛(wèi)手中接過墜馬時掉落的匕首,徑直拋向李元吉,最終落在李元吉的腳邊。眾人都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他是在給這個弟弟一份體面,也算是圓了這一場兄弟緣分。
李元吉俯身將匕首拾起,那刀片反射出的寒光映在他的臉上,也映照出他的決絕。
“不!不要!”女人欲起身上前卻被李世民下令死死按在了原地。兩側(cè)的侍衛(wèi)扣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她無法掙脫,無法靠近。
在一片死寂與壓抑中,李元吉顯得很平靜。他的手指緊握刀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青筋隱約可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抬起手,將匕首的刃對準了自己的咽喉,兩人的目光相融,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刀刃割破肌膚的瞬間,鮮血如泉涌般噴濺而出,染紅了一片。他有些痛苦地皺起眉頭,身體微微顫抖著,匕首從他的手中墜落在地。
“不!”婉鈺嘶吼著,是震耳欲聾的悲鳴,是難以言喻的絕望與痛苦,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發(fā)了瘋一樣的掙扎著,沖向了即將倒下的男人。
男人落入她的懷里,她捂住那緩緩流淌出鮮血的傷口,可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滾滾涌出的溫熱,她未曾這般心痛過,痛到無法呼吸。男人眼中含淚凝望著她,但唇角卻始終上揚著,她白皙的手指上染滿了血,與男人十指相扣。
“三胡!”她絕望地呼喊著男人的名字。男人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已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不過從他的口型,女人看懂了,“小娬”,他在喚她的名字,那個屬于他們兩個名字,他要她好好的活著。女人的思緒一片混亂,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他們曾經(jīng)的喜怒哀樂、溫柔的眼神、堅實的懷抱,這一切都顯得那么遙遠,又那么真實。
元吉的眼神失去了光,開始渙散,變得空洞,直到緩緩閉上。婉鈺知道,她失去了這個世上最愛她的男人,她的孩子永遠的失去了父親。他的身體在她的懷中逐漸僵硬,她伸手去觸摸他面容,去感受他最后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