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不必沉迷于過往
鄭姐姐是十歲那年意外落水,被人救回來后,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后除了父母將所有人都忘了,卻始終記得有人要來買那份半只冰激凌。
當年她被爺爺奶奶接回時,心思敏感,不愛說話,也不愿與人接觸,總是會一個人待在院子里,時常拿個小鏟子挖土坑種不知名的小花。
鄭姐姐是她回到港海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她很有耐心的哄著紀書宜這本就擰巴的性子,知道她喜歡吃冰激凌又不能吃太多,鄭姐姐就央求父母推出一個半只冰激凌的選項。
但這么多年只有紀書宜一個人過來買。
思緒拉回,紀書宜接過半只冰激凌,向鄭姐姐道了聲謝。
鄭姐姐遞給了她一個掌心大的信封與幾張紙巾,可觸及那張泫然欲淚的小臉,心尖莫名泛起一陣鈍痛。
她落坐于店鋪前的木質(zhì)秋千上,瑩白纖細的小腿輕輕晃動著。
紀書宜小口小口咬著冰激凌,垂眸瞥見信封,她單手拆開那淡粉色信封里面是一顆顆梅子糖。
視線觸及的那刻,心尖處一陣陣窒息感席卷而來,泛起一寸一厘的疼。
她委委屈屈的做了幾次深呼吸,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眼眶微熱,鼻尖的酸澀讓紀書宜有些呼吸不過來。
鄭姐姐忘了所有事情,甚至不知道怎么照顧自己,卻仍舊記得她不開心時會吃梅子糖。
可她的父母自始至終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她的感受于他們而言并不重要。
所有決定雖是宋遠洲做的,但她知道媽媽才是背后那個慫恿者。
童年的那場雨下了半生,終究沒停。
她也沒辦法釋懷,接受自己的父母不愛自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紀書宜垂眸,偏了偏頭低笑了聲,捏了個梅子糖放進嘴里,過于酸澀的梅子裹挾著淡淡甜意,格外熟悉的味道將她帶回那年夏天,眼角的淚也順勢滑落,頃刻間砸在奶白色花苞裙上……
…
今天的陽光很刺眼,法式梧桐佇立在兩側(cè),枝椏相間著排開。
柏油馬路上緩緩駛來一輛車,碾碎了地上落下的深淺樹影。
車窗緩緩落下,映入眼簾的是卻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視線落在不遠處秋千架上的小姑娘,他神色微滯,胸口莫名泛起一抹異樣,難以言說卻又捕捉不到。
似是有感應(yīng)一般,紀書宜倏然抬頭,一輛掛著京海牌照的越野車悄悄從她面前駛過。
她收回視線時,秋千被人輕輕推動了起來,她回眸望去。
鄭姐姐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站在她的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過來,但下意識的反應(yīng)讓她不得不遵從。
悄悄替她推動秋千,給她塞梅子糖,多加一份巧克力豆的香草冰激凌。
“不必沉迷于過往,你應(yīng)該有更好的人生——”
紀書宜循聲望去,喉嚨中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有股熱氣不斷上涌,她像個被拋棄的小朋友一樣,急迫的抬起雙臂,又悄悄放下。
…
黑色越野車上,裴晏周把車窗闔上,將女孩兒的身影隔絕在窗外。
他恍惚了一瞬,卻控制不住頻頻回頭,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他的舉動引起了后排裴母許初錦的注意,她循著視線望過去并未看到什么。
裴母眉心微蹙,輕聲喚道,“許諾——”
裴晏周似乎沒聽見,視線一直盯著后視鏡,直到那抹倩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內(nèi)。
“諾諾!”
“……”
隔了兩秒,經(jīng)過裴晏禮的提醒,他回眸看向后座。
他輕咳了聲,語氣鄭重,“媽,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他的話剛說出口,裴母從裴父的懷里起身急迫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沒得商量!”
裴晏周:“……”
他還沒說是什么事兒呢!
“而且你宋爺爺也答應(yīng)了,你現(xiàn)在要是反悔,我們以后可怎么面對一一?”
“只是見見面,你們以后怎么發(fā)展是你們的事,我們絕不干涉好不好?”
“……”
他決定回港海那天,被父母摁在沙發(fā)上看了兩個小時紀書宜的照片,數(shù)量確實有些多,幾乎涵蓋了她整個少女時期。
從青澀稚嫩到成熟穩(wěn)重。
一看就是被家里嬌養(yǎng)長大的小姑娘,舉止間透露著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稚氣,而他的工作本就具有一定的危險性,跟著他的話少不了提心吊膽。
他甚至提供不了任何情緒價值。
思索間。
腦海里忽地閃過秋千上小姑娘委屈落淚的場景,年紀看起來是真的很小,像是觸及到心底什么他略微煩躁的垂下眸,伸手捏了捏后頸,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