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葉淵,時日不多。
普庵咒吞食十二年,余下的再與曉晴平分。不過再活兩年而已。
景年送了她一盞燈。那是上古時期,媧皇造人時所點燈盞。
“把他放在葉淵床頭,讓他的魂魄染上媧皇氣息,將來我們帶他回天宮?!?p> 曉晴默了許久,道:“景年,我要送你一成的靈力。”
“呃,想了這么久,才給我一成?等葉淵醒了,也讓他給我一成靈力報恩?!?p> 這兩年,彈指而過。
葉淵走時,正與她游湖。他說有些困了,想睡一會。陽光有些熱,她摘了片荷葉,擋在他的臉上。
景年說,天上三日已到,待安葬了葉淵,便與她一同回天宮。
丁閑把他們的葬禮辦得安安靜靜的,她躺在葉淵身邊,他就像睡著了一樣。她能聽到丁閑的淚落在棺材上。
她收了葉淵的魂。
封棺時,一只手伸了進來,拈成一個奇怪的姿勢,正是魔界收魂的手法。她不能再裝死,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那人嚇得大叫了一聲。曉晴拍棺而起,一個掌風劈了過去。正是魔界長生王。
丁閑、陳澈、衛(wèi)錚,都愣了:這,這怎么一陣陰風刮過,棺材被掀翻了?!
長生王附在了封棺人身上,此刻也離魂與曉晴纏斗起來。
他頗為又意外,又十分興奮:“呀,怎么又是你?痛快!上次還沒同你打夠呢。這是我等了幾百年的魂,你同我搶什么?還要感謝你們天界讓他入了普庵浮世,他的魂不聽話得很,我眼看著他數(shù)次入凡世,真是什么辦法也沒有啊?!?p> “等了幾百年?莫非他是你祖宗?”
長生王哈哈大笑:“丫頭片子這小嘴跟刀劍似的。天界那幫神仙裝模作樣虛偽得很,我魔界眾生平等,不如你也一起來吧?!?p> 景年在旁勸道:“二位莫要打了,不如讓葉淵自己選吧。雖然普庵咒出來的魂魄不復記憶,但二位都是相貌清俊可親可愛之人,還是讓我們看運氣吧?!痹俅蛳氯ィ挥没靥鞂m了。
長生王收手,笑道:“也罷。”
他歪頭瞧著葉淵飄在空中的魂魄,似笑非笑。他緩緩伸出手,掌心中聚出一魂,閃著藍色的光焰,溫暖絢爛。葉淵的魂魄緩緩的飄了過去,附在那藍魂上,再也不肯離開。葉淵的魂火之前懵懂混沌,但附在那藍魂身邊時,便跳動地安靜又歡快,這是多少靈力都滋養(yǎng)不出來的。
曉晴欣慰又疑惑,問:“那是誰的魂?”
“哈哈,沒想到吧?”長生王笑道,“這是他母親的魂。她前世枉死,不愿再轉世為人,已在我魔界待了快二十年了,不知為了葉淵渡了多少殺孽?,F(xiàn)今魂力太弱,還需魔力供養(yǎng)。若讓他們母子在一起,將事半功倍。”
曉晴道:“你贏了,走吧?!?p> 呃?!就這么容易?!
直到回了魔界,他才發(fā)現(xiàn),拘回來的魂,不過是天界生造出的一個女魂而已。林曉晴一直雙魂共存,方才打斗時,她祭出了鬼手造的另一個魂。
景年早就和天君通靈了,她說,在凡世遇到一個魂魄,頗像是媧皇親手所造之魂。
天君十分思念媧皇,近千年不停地收集與媧皇有關之物,如今聽說有她親手所塑之魂,歡喜異常,囑咐景年一定將其帶回天界。
景年想,大不了到時候就說認錯了,無非是讓天君罵幾句。
曉晴將葉淵的魂,寄入在云臺金色鈴蘭花中,用靈力來滋養(yǎng)著。雙生洞沒有了她的靈力,很快崩塌了。
這一百年過得頗為熱鬧,長生王時常挑釁,四大武神被他輪流痛扁。每當天宮顏面盡失時,曉晴再將長生王痛扁一次。
她越過四大戰(zhàn)神心思縝密的排兵布陣,如入無人之境,與長生王刀刃相接。
天君十分欣慰:以前,都是本君和長生對陣,給四大武神出氣,如今,終于可以歇歇了??磥砟腔?,頗不尋常,本君十分期待與他見面。并叮囑鬼手好好為葉淵塑仙體。
仙界的靈力就和凡間的銀錢一樣,可換萬物。
眾位仙君每天不是修練,就是在修練的路上。偶爾到凡間魔界出個差,都相當于賺外快了。
這一百年,仙界誕生了三位新神。凡世出了一名驚才絕艷的詞人。
據(jù)說魔界,出了位新魔,名喚相思,一襲黑衣,美艷至極。她性格跳脫,毫無章法,長生喜歡什么,她就要搶什么。
景年網(wǎng)絡了一位新神長駐云臺,那新神是極樂鳥落在若水之畔一根七彩尾羽所化,風雅清俊,令其他神仙黯然失色。景年渴望像媧皇一樣,再造出可流傳青史的人類。
可是誰能想到,這極樂鳥前世得過相思的恩典,將相思放入了云臺。相思找到了安放葉淵魂魄的那朵鈴蘭,覺得親切無比。
她可不講什么道義,在魂魄即將蘇醒那天,她盜了那朵鈴蘭,風一般逃了。
葉淵的魂魄在途中蘇醒,化出虛相。相思笑道:“果真是個俊雅的公子,怪不得長生著了魔一樣,年年來搶?!?p> 她忽然瞧見了他指間的蛇形銀戒,有些茫然,她亮了亮自己指上的蛇形銀戒,道:“你是我哥哥?還是我郎君?”
葉淵前世的記憶幾乎是空白的,他說:“應該是哥哥?!?p> 一柄利劍破風而來,釘在旁邊的棲鳳樹上,將二人隔開。
林曉晴飄然而落。
相思轉頭望著她:“你就是殺神?”
林曉晴瞅了她半晌,沒有吱聲。她看出得,相思前生,是被活活燒死的,死得凄慘至極,以至成魔。她的阿九,就死在攝政王府那場大火中。那秀麗的眉眼,她從未忘過。她在天地間搜尋過她的魂魄,百年不曾尋到,卻不曾料如今得見。
她道:“你站那里別動?!?p> 顧劍被孤零零的釘在樹上,眼珠子咕嚕轉了半天,朝相思做了個鬼臉。略一變幻,將鋒刃對準了相思,瞬間將她困在刃中。
葉淵魂魄越發(fā)清晰,林曉晴幻化出葉淵的仙體,將他的魂魄引入。
相思不動,好像她曾經(jīng)也這么聽她的話,但嘴巴卻一刻也閑不下來:“怪不得長生如此垂涎哥哥的魂魄,果真是天上地下,難得的清正端方?!?p> 清正端方的葉淵,還不太適應新的身體,晃了幾下,林曉晴伸手扶住他。她的手有微微涼意,他赧然道:“仙君,是在下唐突了。”
不知為何,他腦子里突然傳來一句話“將軍,冒犯了”。不知是何年何月,眼前這人曾對自己說過。這人風雪般凜冽,如曉光乍現(xiàn),雪后初晴。
在他沉睡的這些年里,他時常能感受到這股風雪般清冷的靈力。
三人站在棲鳳樹下,夕陽映在極樂鳥的彩羽之上。正是醞釀人間第一場大雪的日子。
仙界從來沒有這么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