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斷壁殘垣
謝元接過碗，看向她的目光溫柔，隨后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片刻后，他咂咂嘴卻是不動聲色的蹙起了眉，這味道對他來說實在甜了些。
“如何？”
溫婉寧看向他的眼神中帶些許期待。
“皇后親手熬的自然是好喝?！敝x元面不改色的撒謊。
“陛下既然喜歡那便再喝一點?！?p> 她笑的溫婉，說著就要去拿湯匙再盛一碗，卻被謝元眼疾手快的截了下來。
他尷尬的笑了起來，心中直打鼓。
“朕今晨吃的多了些，這湯就先過一會兒再喝吧！”
見狀，溫婉寧也不打算勉強，她的廚藝如何自己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謝元終于松了口氣。
她抽回手，視線一轉(zhuǎn)，隨意的翻起了桌案上的幾本奏折。
謝元不喜朝政之事，而溫婉寧乃是太傅嫡女，這些事她多少也懂得一些，因此每次來承乾宮時都會幫他看看這些折子。
可這不看還好，一看便讓她覺得兩眼一黑，這一桌子的折子竟將近有一半都是參謝懷謹?shù)摹?p> “阿昭可啟程回京了？”她放下手里的奏本問了一嘴。
懷謹是冠字，溫婉寧還是習慣叫他謝昭。
一提起這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將謝懷謹抓回了狠狠抽一頓。
“應(yīng)當已經(jīng)在路上了，約莫再有三四天就能到皇城了?！彼麌@了口氣。
溫婉寧點點頭“那便好，想來仇鳶也該收到密函了?！?p> 讓仇鳶做太子側(cè)妃一事是溫婉寧最先提出來的，一來是為了讓謝懷謹先成家磨磨性子，二來，仇鳶近兩年在北境邊塞勢頭正猛，而當年仇家的慘案實在讓人難以忘懷。
可謝元是個明君，不愿讓金子蒙塵，自上位后不僅從未對邊塞施壓過，反而還封了她大帥一職。
但溫婉寧謹慎，心中對此人不得不提防，這才提出讓她來做這個側(cè)妃。
“仇鳶是個可憐孩子，當年仇家的作為雖與她無關(guān)，可她也終究是被拖累了，如今將她接回皇城，也算是對仇憬的一點慰藉?！彼皖^輕嘆一聲，聲音淡涼如水。
可這話在謝元耳朵里聽起來便不那么是滋味，畢竟當年他還是靖王時，擁護他的臣子并不多，而仇憬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的事沒那么簡單，朕老了，如今不想再翻這些舊賬，可若仇家女回來后想要一個說法，朕也不會阻攔。”
如此一來，他便是允許仇鳶為族人翻案的意思了。
聞言，溫婉寧頓了頓，似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謝元才聽見她低低的聲音。
“罷了，仇家案難理，隨她去吧?！?p> 數(shù)日光陰眨眼便過。
仇鳶將要回京一事人盡皆知，今晨的早朝還沒開始，宮內(nèi)便已經(jīng)有了許多人議論的聲音。
仇府大門外
女子眼中有碎光閃爍著，沉重的大門上貼著長長的封條，曾經(jīng)輝煌的武將世家如今已經(jīng)落敗不堪，這是自十年前那一別，仇鳶第一次回家。
記憶里久違的家就在眼前，可她卻只能站在門外遙望，里面的一磚一瓦全部沾染上了族人的血，明知仇家是被冤枉的，可她卻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連爹娘葬在何處都不知。
一想到這些，仇鳶的呼吸就控制不住的急促起來，她死死捏住拳頭，強壓下身體里翻涌而起的恨意。
身后，馬車穩(wěn)穩(wěn)駛來，驅(qū)散開了一眾路人。
李德是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此時身著藏藍色的云紋長袍，扶著宮人的手緩步下了車，臂彎里搭著的拂塵彰顯出他的身份。
“仇將軍?！彼饫纳ひ糁型钢鴰追譄o奈。
早朝已經(jīng)快開始了，可謝元在宮中卻遲遲沒等到仇鳶，猜到她定是去了仇府，這才命李德出來尋人。
聽見他的聲音，仇鳶斂下神情，待將情緒徹底平復(fù)后才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李公公?！彪m然兩人從未見過，可她一眼便認出了李德。
女子面容英秀，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可唇邊帶笑時的模樣簡直與當年的仇憬如出一轍，看得李德不禁一愣。
他不說話，仇鳶也不催，就這么饒有興致的看著。
直到李德自己反應(yīng)了過來。
方才他一直盯著仇鳶不說話，此刻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
“將軍與令父當真是相像，咱家一時看得入了神?！彼樞χ忉屃艘痪洌沙瘌S臉上的笑意卻是淡了幾分，
“時辰不早了，陛下與將軍還有要事商議，仇將軍，請吧！”
眼見著時間就要來不及，他不再廢話，只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就勞煩公公了?！?p> 仇鳶客套頷首，抬腿毫不猶豫上了車轎。
景仁殿內(nèi)，謝元正扶著頭坐在金漆的雕龍寶座上，殿內(nèi)站了烏泱泱的一眾大臣，紅衣服的紫衣服的都有。
這些朝臣的消息靈通，況且謝元也并無意隱瞞，如今仇鳶已經(jīng)回京的消息已是人盡皆知。
底下有幾個文官因著她早朝遲到的事講究個沒完沒了，一旁站著的幾個武將卻是為仇鳶抱不平，雙方差點兒打起來。
大景女官少之又少，更別提還是個武將，這幫男人大多是不滿與女人同朝奉君的，這才嘀咕起了不好聽的話。
“行了，全都給朕閉嘴！”謝元從手邊隨意抄起個東西就摔了下去，卻正巧砸在說得最歡的那人頭上。
張志被他扔過來的杯盞砸得頭頂起了個包，終于是噤了聲。
“你們當朕是死了不成？仇鳶來得晚了又如何，朕都沒急，你們急個屁？”謝元揉了揉眉心，只覺得腦袋都快被他們給吵大了。
他說話向來不管不顧“管得比朕還寬，不然這個皇帝你們來當！”
聽見他說這話，滿殿的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
觸怒圣顏，這些剛剛還大言不慚的人此時跪伏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謝元甩甩袖子冷哼一聲，接過一旁的宮人遞來的茶水。
可他茶還沒喝一半，張志就又不省心的抬起頭，仿若是一副要犟到底的意思“陛下，這仇鳶乃是罪臣之女，可如今做了個三品的將軍就開始翹尾巴，您召她回京是給她顏面，可她卻連早朝都……”
話還沒說完，張志腦袋就又被飛了茶杯狠狠砸了一下。
“張尚書，你整日在刑部審人是不是腦子都審糊涂了？要不要朕允你回家休沐幾天？”謝元這次是真的嚴肅了起來?！半薹讲耪f得很明白了，若是還有人聽不懂話，便全部滾回家去！”
他這明顯是要護著仇鳶的意思。
見狀，沒人再敢出聲。
良久，身側(cè)才有宮人來報。
“陛下，李德公公帶著仇將軍已經(jīng)快到殿外了！”那內(nèi)侍附在他耳邊悄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