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姐姐……”
程映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腦子發(fā)了懵,一時呆呆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愣神中,那高居于虛空之上的少女忽地閉目軟身栽下了長劍,小姑娘見狀下意識便想起身去接。
孰料下一瞬,先前一直掛在蘇長泠腕子上的碧玉鐲子陡然間翠芒大作,程映雪被那光刺得不自覺瞇起了眼睛,再定睛,卻發(fā)現(xiàn)半空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位身著青衣的雋秀青年。
“您是……”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開半步,在擋緊了身后程映柔魂魄的同時,一雙眼一動不動鎖在了被人抱在懷中的蘇長泠面上。
“山中人?!睉獰o風言簡意賅,程映雪聽罷這才微微松出口氣:“原來先生也是山上的仙長……那蘇姐姐她——”
“放心?!睉獰o風應聲低頭多看了少女一眼,“她只是大悲大痛之下被又怒火沖了心脈,一時受不住昏死過去——長泠的道行一向不低,等她緩過了這股勁頭,醒來便也無事了。”
“對了,姑娘,您這有能休息的地方嗎?她今天恐怕得先好生休養(yǎng)個個把時辰了。”
“啊……有的,娘親先前就已著人替蘇姐姐拾掇好了客房,只是她一直不曾住進去……”程映雪聞聲一愣,遂連忙抬手給人引了路,“先生,請隨我來。”
“有勞?!睉獰o風頷首,甫一邁步,便先瞧見了之前被小姑娘死擋在身后的清瘦女人。
他看著程映柔那半虛半實的身影輕輕皺了下眉頭,程映雪見此立馬又緊張了起來。
“先生,我阿姐她是……她是……”小姑娘結(jié)結(jié)巴巴地不知該如何解釋面前的這番景象,想拉著女人迅速離去,卻又發(fā)現(xiàn)她堂姐這會好似根本離不開那羅盤的幽光。
“這位姑娘身上好重的怨氣。”應無風擰著眉心細細打量了程映柔一番,“當初想來當是無故枉死的?!?p> “我雖不清楚當年您身上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不過長泠既留您在此,必然是有她的用意?!?p> 應無風目光平靜,邊說邊攬著少女倒出一只手來,屈指掐了道訣:“只是已亡故了的鬼魂沒法子在白日行走……渾靠著那羅盤幽光亦總歸是不大方便?!?p> “這樣,我先將您的魂魄暫時收寄在這羅盤上——一切等著長泠醒后再議?!?p> “如此,便多謝您了!”程映雪聞言大喜過望,忙不迭點頭應了下來——那會見到這仙長蹙眉時,她還怕他一言不合就反手打散了她阿姐的魂魄……
不想,這位山上的仙長,倒是比她族中的族老們更好說話、更講道理一些。
“無妨,小事一樁?!睉獰o風微一擺手,話畢便利落地暫收了程映柔的魂魄,順帶將那羅盤好生塞回了蘇長泠袖中。
小姑娘帶著二人沿小門悄悄拐回了自己的住處,待應無風小心將人放上軟榻,又仔細擦了她眼下那兩道刺目血痕,他的影子已然虛幻下了三分。
“姑娘,應某不便在山下久留,長泠接下來,只怕還需您費心照顧了?!卑仓煤昧颂K長泠的應無風回身對著程映雪拱手行過一禮,小姑娘聞此立時不大好意思地連連搖了腦袋:“不不不,不費心不費心,應該的,都是應該的?!?p> “且不說蘇姐姐她昨日剛幫我救下了阿姐的魂魄……就單說她前不久才替我解決了束縛我數(shù)年的斷骨,我照顧她便原就是應該的!”
“仙長,您若有事便先去忙罷!蘇姐姐這里萬事有我——”程映雪滿目誠懇,應無風看著她那認真的模樣,不禁低頭對著榻上的蘇長泠輕巧地牽了牽唇角。
于是又一陣青光閃爍過后,原本還立在床邊的青年眨眼重新變回了那只碧玉鐲子,端正正懸在了少女腕上。
小姑娘盯著昏睡在榻上的蘇長泠看了半晌,只覺她自昨夜起到現(xiàn)在經(jīng)歷過的……簡直渾似一場說道不清的夢。
——映柔阿姐當初是被婆家人關(guān)在屋子里活活餓死的。
族老們明明知道其間內(nèi)情,卻為了那塊貞節(jié)牌坊,絲毫不加以阻攔。
她大伯并不能一人決定下程家的所有事。
還有蘇姐姐。
也不知道當時那厲鬼究竟對她做了什么,才會讓她變成這副樣子……
程映雪的腦仁突突發(fā)了脹,只冥冥中感覺自己似乎需要重新考量下自己與程家的關(guān)系——這兩日的賬本翻查下來,她已看出她大伯確乎是有了些想要松口的意思。
但——就算大伯愿意松口放她經(jīng)商,族中那群老家伙們肯放棄這唾手可得的、與沈家結(jié)親之后的種種利益嗎?
萬一族老們不愿放過她……而單憑大伯他一人又無法拗得過族中長輩們的話。
那她來日……究竟該何去何從?
小姑娘想著近乎本能地抓緊了蘇長泠的掌心,一面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那漸亮的天。
被天井隔出來的蒼穹照舊四四方方的,那飛檐高翹著,依然牢牢遮住了那初生的太陽。
——她不想放棄。
不想放棄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不想放棄那眼看著便觸手可及了的自由。
她不想做那一輩子只能被人鎖在深宅大院里的籠中鳥,她想由著性子,任意奔跑在每一處她喜歡的山間和田上。
她想做名揚千古的女徽商。
“當然,就算爭取不到也沒關(guān)系?!?p> “大不了跟他們一刀兩斷?!?p> 程映雪的腦子里,不期然地回想起和蘇長泠初見那日,她與她說過的話——少女的嗓音淡漠而果決,先前曾被她覺著多少有些荒謬的詞句,這會竟莫名賦予了她無盡的勇氣。
——也好。
若是族老們真要逼迫著大伯讓他食言。
那她從今往后……便與程家一刀兩斷罷。
只是有些對不起她娘……但不要緊,等她的生意做起來了,她也可以再想法子,將她從這個會吃人的地方接出來。
她不想在被囚困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里了。
“阿姐,蘇姐姐,你們也會支持我的……對吧?”小姑娘趴在榻邊低聲喃喃,不多時便閉目墜入了夢鄉(xiāng)。
一整夜的驚嚇與不安極大地消耗了她的體力——
而現(xiàn)在,她也想要先睡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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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驚夢
本來今天下午退燒了,傍晚嘚瑟在窗邊碼字又有點燒起來() 明天再也不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