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慧看著手上那幾張薄紙，越看越是神色凝重。
其實這些問題，公司的董事會也有過商討，做出的舉措也和上面寫的差不多，只是這上面的更為大膽和激進，至少在進程方面，讓人感覺到有些操之過急，若不是簡單寫了如何穩(wěn)定董事會的辦法和拖延的弊處，君慧也只會覺得這個小女孩是有天賦但是實際經(jīng)驗不足，但是這么一來，卻讓她感覺林星泉似乎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首席運營官。而且——她提出了放棄最被董事會看好的一個項目的建議？
“寶貝兒，你覺得繼續(xù)投資A傳說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嗎？”此刻并沒有什么人能立即詢問，她不由得把問題轉(zhuǎn)向了素日里根本不理會這些東西的兒子。
“別叫我寶貝，你不肉麻啊，一把年紀了。而且你問我我怎么知道?！本龖扬L(fēng)無語了，“但是說句實話，在現(xiàn)在網(wǎng)游已經(jīng)越來越多而且可玩性越來越高的情況下，A傳說這么老的東西除了懷舊還有什么優(yōu)勢？”在他的記憶里，A傳說Ⅲ出來之后，在網(wǎng)上已經(jīng)淪為了徹底的老古董，天天都有網(wǎng)絡(luò)廣告轟炸，卻不再有什么真正的新鮮血液注入，更別說盈利了。
君慧苦笑了一下，有些頭疼地道：“確實，光是去年的唯游網(wǎng)絡(luò)出品的兩個游戲都已經(jīng)扇了我們一個大耳光了?？墒歉L(fēng)去做中國風(fēng)的東西，我感覺也不會有什么出頭，A傳說畢竟還是歐美市場的大頭，它這么流行，不是沒有理由的……”
“但是在亞洲市場嚴重水土不服。”
“我還是得想想……”
“媽，現(xiàn)在不是在你的辦公室，我也不是你的秘書，我就問下，星泉的事情?！本龖扬L(fēng)看著頭疼的君慧，重申道：“別的先別想了?！?p> “好吧好吧，生意的事情以后……”君慧順著兒子的話題說著，卻忽然楞住了。
——她忘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
這里不是她的辦公室，不是公司的董事會，君懷風(fēng)不是她的秘書，而那個女孩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剛剛初中畢業(yè)，沒有任何復(fù)雜背景的女孩子……
但是君懷風(fēng)卻和她在討論君悅的出路，有些事情甚至已經(jīng)關(guān)系到君悅高層的機密決策，那是君懷風(fēng)都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愛了十年的今年才十五歲的女孩……
背后一股驚悚的涼風(fēng)嗖嗖刮起，君慧瞬間臉色慘白。
“媽，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君懷風(fēng)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露餡了，看見母親忽然差得不能再差的臉色，不免也有些慌張，急忙摸摸她的額頭，“怎么都是冷汗？”
兒子的正常反應(yīng)讓她稍微放心了些，定定神，推開兒子的手，她終于還是問道：“你們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有些東西，連你都不知道??？”
君懷風(fēng)這才注意到，自己這次是徹底穿幫了。
或者這根本是林星泉故意的？
只是，他要怎么說？
“——這件事您別管了?！弊詈笏x擇了回避，“您先告訴我，能不能答應(yīng)？”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根本不能反對了好嗎……
君慧放下那兩張紙，沉默了好一會兒，心里不斷猜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權(quán)衡了各種利弊，終于道：“好，我答應(yīng)了，而且，如果你和她還有她的父親都不介意的話，她這個暑假就可以來做我的辦公室秘書，當(dāng)然，現(xiàn)在只能算是實習(xí)的。你有沒有她父親的電話？”
過頭了。君懷風(fēng)不禁皺皺眉：“有必要嗎，你那里很缺人？放個十五歲的小女孩進去有什么意思？”
“你是想說，我把她拉到公司去，她就沒時間和你在一起了是吧？”君慧一眼就看穿了兒子的想法，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可是我要為她的人身安全負責(zé)。你要是想天天和她在一起，還不如也到我辦公室去陪她呢?！辈粌H要為那個女孩子的安全負責(zé)，也要為公司的安全負責(zé)??！萬一拒絕領(lǐng)養(yǎng)之后引起那個女孩的不滿，或者那個女孩不小心在外面透露了這些東西給別人的話……那可真是倒了血霉，君悅估計就尸骨無存了。
猜到母親的想法，君懷風(fēng)的額角不由得抽了抽：他看起來像那種變態(tài)蘿莉控？而且林星泉也不像那種特別陰險而且毒辣的人吧？“你想多了吧，我不是亨伯特，她更不是多洛蕾絲。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p> “難說?！本鄄粸樗鶆?，“當(dāng)初我也是這么想的，結(jié)果十六歲就有了你?！?p> 君懷風(fēng)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了，黑著臉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你自己跟他說吧，就通訊薄里面那個名字是林旭的。我下去找星泉。我們先吃飯了?！?p> “喂，你好，我是君懷風(fēng)的母親君慧。是這樣，您今晚有空嗎？我今晚就想去見見您，好的。嗯，星泉就在我這里。沒關(guān)系，吃完飯我就和她一起過去。是這樣，我明天有事，讓懷風(fēng)帶律師去好嗎？好的，再見?！?p> 那一頭的林旭在電話掛斷后徹底沉默了。
看看站在面前的兒子，沉聲道：“他們并不隱瞞星泉就在他們家的事實，而且我一再提出明天要帶律師過來，一起去公證處，他們也都答應(yīng)了。這里面會有什么貓膩嗎？”
林星海緊擰著眉：“可是我真的不認識那個君老師，他們?yōu)槭裁匆梦耶?dāng)借口？而且他們怎么知道我離家出走了？”
“或許是星泉告訴的，或許是他們自己調(diào)查的，拿你當(dāng)筏子只是為了讓我放心。反正現(xiàn)在就只知道一件事——要么他很早就認識了星泉，要么他們關(guān)注了我們家很久。你這么聰明，難道想不到其中原因嗎？”
林星海茫然地搖搖頭。
林旭苦笑了一下，緩緩道：“星泉本就是我撿來的。她的背后原本就是個謎團。或許是她的親生父母找到了她，或許是她的親戚……總之，難道我們不該讓她過得好一些？而且這樣的話，我也能繼續(xù)供你讀書了。還好你回來了?！?p> 林星海的神色又變了。
和洛英簽的那個合同，按理說是不具有任何法律效益的。但是對于洛家這個處于灰色地帶的家族，管他有沒有法律效益，只要你簽了，就是一張賣身契，不履行的話有可能性命不保。
“我也要去甘霖高中讀書了，我和一個老板簽了協(xié)議，要去那里陪一個人讀書。以后出來也是給他做事?！?p> “你說什么？”
林星海沒敢把洛英的身份說出來，也不是很敢把洛家說出來，只是含糊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經(jīng)歷。林旭的臉色越來越差。從林星海的態(tài)度里，他看出了其中端倪。聽著林星海語焉不詳?shù)拿枋?，他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林星海說出最后幾句話。
“然后他告訴我說，以后他的繼承人接手的一定是個底子干凈的公司，那時候就安排我們這些底子干凈的人去做，絕對不會讓我們有什么不應(yīng)該有的麻煩?！?p> 林星海知道林旭并不好糊弄，只得把洛英跟他說的話當(dāng)成最后的希望說了出來。雖然他自己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希望。而林旭也只是沉默著聽完了他的話，沉思許久，才有些疲倦地道：“你長大了，該自己面對了。只是，星泉到底是你妹妹。你向來是個很好的孩子。昨晚上，我記得我們是第一次吵架，對不起，爸爸沒用。”
君慧送林星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一開門，看到坐在床邊一起吃飯的父子倆，林星泉不免嚇了一跳，腦子里閃過幾個大字——穿幫了。
“剛吃飯呢？怎么這么晚？”
“剛才和這小子商量些事情耽誤了時間。您就是君女士？家里簡陋了些，坐吧?！?p> 林星海看著明顯有些害怕地望著他的林星泉，不禁有些好笑，便道：“星泉，我正好也有事情跟你說，我們到樓下走走?！?p> 林星泉只能點點頭，接過父親的碗暫時放到陽臺的桌上之后，便和林星海出了門。
夏天晚上八九點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白天的炎熱已經(jīng)完全散在了涼爽的夜風(fēng)中，正值暑假的星期六，不管是上班族還是學(xué)生黨都樂意出來走一走。
“我從星期一開始就要去君悅集團實習(xí)了，當(dāng)董事長辦公室秘書，不過只能是實習(xí)的暑假工?！?p> “我也在一家咖啡廳找到了事做，不過也和你一樣，估計要做很久?！?p> 其實此刻林星泉完全不用想著怎么解釋，林星海都能接受，因為他已經(jīng)全都知道了。反倒是他要苦惱怎么和她解釋。只是他這么一說，林星泉就有些急了。
“你不讀書了？現(xiàn)在不是好了嗎，怎么還不打算回家？”
他苦笑著，拍拍林星泉的小腦袋：“我當(dāng)然是要讀書的，而且還會和你同校。只是我自己不再是自由身了。”
對于林星泉，他沒什么好隱瞞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全部，也說出了他是怎么敷衍父親，而父親又是如何反應(yīng)的。只是林星泉出乎意料的平靜表情，讓他有種“她是不是什么都早已知道”的感覺。只是他不知道，林星泉心里早已是驚濤駭浪。
前一世的她原來并沒有完全了解洛英。一直以來都只以為洛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小姐，在高二的時候由于家里受到羅氏教育的牽連和那個金融詐騙的影響，不得不代替一病不起的父親支持家族產(chǎn)業(yè)，卻沒想到，原來她居然會有那樣的背景。
不過如果按照林星海說的，在她和洛英走得很近的時候，洛家早已在開始洗白了。所以洛英不愿提起，她也無從知道。
原來以前看似平靜的事情背后，有這么多彎彎繞。
她的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流，她感覺有些眩暈。
這蝴蝶風(fēng)暴好像太猛了些。誰能保證哪天不會刮到自己頭上，把自己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