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孺人
跪的時間太久,沈荼白回程時馬車走的很慢,回到王府整個人更是走在云端上,雙腿不停地打顫。
比她更早一步來此的是宮中的傳旨女官。
宮中發(fā)生的事還沒傳到王府,盧元霜看到沈荼白的模樣只以為她在宮中受了罰。
等人走到近前,忍不住低聲威脅道:“這就是得罪本側(cè)妃的下場,你說姨母這道旨是不是來送你上西天的?”
說罷,不等沈荼白反應(yīng),高傲的仰起頭顱跪在最前面。
沈荼白覺得太后娘娘應(yīng)當還是很喜歡她的,不至于把她拉下去砍了,可她也不知道這道旨意里寫的是什么,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傳旨女官將一切盡收眼底,臉上笑容一如既往,好似對底下的明爭暗斗一無所知。
眼見人都到齊了,不緊不慢地宣了旨。
“不可能!姨母怎么下這樣的旨?”盧側(cè)妃氣到抓狂,站起來一把奪走女官手中明黃色的懿旨。
左右旨意已經(jīng)宣讀完畢,知道太后娘娘對這個侄女有幾分縱容,女官也沒有呵斥,只是任由她發(fā)脾氣。
等她宣泄夠了怒氣,才將懿旨拿回來遞到沈荼白手上,“沈孺人,接旨吧?!?p> 沈荼白一時有些怔愣,像她這樣的賤籍出身,除非有朝一日兒子長大成人從王府分出去,她才能被人尊稱一聲姨太夫人。
否則,就只能寄希望于李廷寒榮登帝位,她才有可能有品階敕封,她之所以選擇進王府,未嘗不是存了這一份僥幸。
誰知,太后娘娘一句話,她便是正五品孺人了。
沈荼白雖然激動,可心里還有些忌憚,“太后娘娘大恩,妾身不敢隱瞞,妾身……”
沈荼白話沒說完,女官便抬手打斷,用在場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太后娘娘說了,沈孺人訥言敏行,若是誕下子嗣可晉為側(cè)妃,送到宮中撫養(yǎng)?!?p> 這話就差明晃晃地將沈荼白從前的身份一筆勾銷了。
沈荼白聽懂了女官的潛在意思,立即磕頭謝恩。
沈荼白給春蟬遞了個眼色,一袋沉甸甸的銀子落在了女官手里,她沒推辭笑著收了。
等女官走了,沈荼白仍舊有種不真實感,像漂浮在云端,但還有人比她更不愿相信這件事。
“是你!你到底在姨母面前說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下這樣的旨意?”盧元霜滿眼恨意的伸手指著她,若不是有身邊的婢女攔著,她恨不能直接撲上去把沈荼白給撕了。
“是你蠱惑了姨母!姨母不可能這樣對我!”
她的心情,沈荼白其實十分理解,畢竟太后娘娘從前是她最大的依仗。
可她進宮告狀,沈荼白非但沒有受到懲處,還晉了位份,甚至只要誕下子嗣就能跟盧元霜平起平坐,孩子還能送進宮中教導。
這樣的殊榮,就算盧元霜誕下子嗣都未必會有。
這跟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也沒什么區(qū)別了,今天的事要是傳出去,盧元霜鐵定成為整個長安的笑話。
她先前是怎樣要致她于死地的沈荼白可沒忘,如今更不可能有多余的功夫同情她,“側(cè)妃娘娘慎言,太后娘娘英明神武,怎么會被我蠱惑?”
“這話要是傳到有心人耳朵里,少不得要治側(cè)妃娘娘一個不敬之罪?!?p> “呸!”盧元霜雙手叉腰氣急敗壞道:“太后娘娘是我親姨母,她受人蠱惑我替她指出來,我這是……我這是清君側(cè)!”
盧元霜仿佛真的氣狠了,人克制不住地抖,站都站不穩(wěn)卻還想著懲治沈荼白,“來人哪,來人,把她拉下去亂棍打死?!?p> 沈荼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拉著春蟬離開,生怕跟她走近了人會變蠢。
周遭的奴才任由她發(fā)脾氣,沒一人敢上前。
從前沈荼白是個卑賤的侍妾,尚且不能任由她打死,如今太后娘娘前腳封她為孺人,盧元霜后腳就要把她打死。
這知道的說她一時生氣亂了分寸,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打太后娘娘的臉。
沈荼白暗暗冷笑,太后打了她的臉她想打回去,就不怕自己的命到頭了?
回了梧桐苑,沈荼白讓春蟬去廚房要了熱水敷膝蓋。
跪上一個時辰換位份在沈荼白看來非常值得,但疼也是真的疼。
就在沈荼白光著小腿,等春蟬的熱毛巾救命時,院子里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她推開門一看,只見不大的院子被上好的梨花木箱子堆滿,每口箱子里都放著各色珍寶。
沈荼白疑惑地看向春蘭,“這是?”
春蘭呆呆搖頭,嘴角的糕點屑還沒擦干凈,“奴婢剛剛出來,奴婢也不知道?!?p> 還是唐孺人三個攜手而來,給她出聲解惑,“這兩口箱子上刻的花紋乃是大內(nèi)獨有,應(yīng)當是太后娘娘送來的賞賜?!?p> 祝孺人冷哼一聲,接著道:“這長安城里最不缺見風使舵的人,這太后娘娘旨意才下了多久,這就上趕著來巴結(jié)?!?p> 沈荼白這下明白這些禮物的來處了,她隨即不解地看向三人。
唐孺人神色難得有些尷尬,但祝孺人和秦紅棉,一個不服不忿一個不聲不響,只能由她硬著頭皮開口,“妹妹得太后娘娘青睞得封孺人,我們理當恭賀?!?p> 說罷,唐孺人使了個眼色,站在身后的宮女將禮物送到沈荼白面前。
祝孺人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剛才那些話她似乎將自己罵進去了?盡管如此,祝孺人還是別扭地讓人把禮物送給她。
“妾身自知比不得幾位姐姐財大氣粗,小小薄禮,還望沈孺人不要嫌棄?!?p> 秦紅棉再沒有上次見面時的活潑,她將姿態(tài)放的很低整個過程連頭都不曾抬,可說出的話卻讓沈荼白蹙眉。
其他兩個人聽了也都有些不痛快,偏為此跟她掐起來太過掉價,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沈荼白跟她們實在沒什么交集,加上腿疼的厲害,強行寒暄了幾句,便客客氣氣地將人送走。
隨后便看著滿院子的禮物發(fā)愁,金銀珠寶、綾羅首飾她都喜歡,可這些當真是她能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