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安
噦~
放在以往,沈荼白或許會這樣做,可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再裝下去連她自己都會覺得惡心。
李廷寒明顯看出了沈荼白的疲憊與不耐煩,雖然還有很多問題,但他十分有眼色的選擇不再問。
馬車一路顛簸,可沈荼白的肚子里的孩子卻漸漸恢復(fù)平靜不再鬧騰,沈荼白松了口氣,竟這樣倚在春蟬身上睡了過去。
直到天亮出了靈州的地界,趕車的人才停在驛館將她叫醒。
沈荼白本也沒有睡得太死,她只是不想和李廷寒交流。
一到了驛站,她便跟春蟬打著配合亮出燕王府的身份,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成功讓驛站的小吏撥給她們一隊侍衛(wèi)。
此外,還有兩匹快馬和一個有經(jīng)驗的車夫,這般即使她們?nèi)找冠s路也有個可以輪換的人。
他們會陪著她們一路去往長安,靈州那些人但凡沒準(zhǔn)備好造反,追殺的事就該到此為止。
“吃過飯,我們接著出發(fā)?!鄙蜉卑滓宦暳钕?,所有人都行動起來。
坐了一夜的馬車,三個孩子褪去初時的新奇,此刻各個臉色蒼白,一聽吃完飯還要坐馬車頓時苦了臉。
對她們沈荼白也沒什么好方法,只能細聲安慰。
做完了這一切沈荼白菜想起來,李廷寒還在身側(cè),他只需拿出印信來說一聲,她們原本不用這么費力的證明身份的。
李廷寒對此并沒有說什么,從昨晚開始他的目光始終黏在沈荼白身上,他清楚的意識到他此前從未真正認識過沈荼白。
即使沒有他,她自己也可以過的很好,甚至若不是他受了傷,沈荼白要帶著他這個大男人,她原本可以逃的更快。
沈荼白所做的這一切讓李廷寒想到了一個人,他的母后,如今的女皇陛下。
明明母后從未讓自己陷入過這般狼狽的境地,可李廷寒就是覺得若是母后在此,應(yīng)當(dāng)也會像沈荼白這樣安撫好所有人,使各人都能各司其職。
在這里,仿佛只有他是那個多余的人。
想到這兒,李廷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長于深宮,喜好閑云野鶴、不慕名利,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上面一共有兩個哥哥,他們無論是做皇帝還是做太子,母后都始終坐在那道珠簾后面盯著他們。
李廷寒不愿卷入儲位之爭,有個很大的原因是他不想活在母后的掌控之下。
可剛剛看到沈荼白行事與母后那般相似,他竟沒有感到太多厭惡,而是覺察出了一點點溫情。
母后的生父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她入宮時,外祖已經(jīng)仙逝,故而母后初入宮廷時,過的很艱難。
他是幼子,出生時母后已經(jīng)成了皇后,可他依稀記得那時的皇宮同樣不安穩(wěn)。
幼年時發(fā)生的幾件大事,年幼如他也仍舊察覺到了不對。
那時,禁衛(wèi)將甘露殿層層圍住,即便如此他仍舊能歡快的跟宮人玩樂,細想之下,他那時之所以能那般泰然自若,不是因為他天生沉穩(wěn),是因為母后。
母后持書坐在案前,甘露殿的人就都有了主心骨,有母后在就一定不會出事,不光他相信,甘露殿的所有人都相信這一點。
在幼年的很長時間里,只要有母后在,李廷寒就會覺得安心。
長大后,李廷寒曾不解,母后霸道、強勢、貪戀權(quán)位,父皇為何就單單將滿腔的愛意給了母后,甚至給她所出的子女單獨排序,這無疑在說坐上皇位的只會是他們二人的孩子。
可現(xiàn)在,李廷寒有一點懂得了,也許父皇貪戀的就是這一點點心安,一種任何事情都會被解決的心安。
接下來的路途,李廷寒始終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沈荼白,即使沈荼白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在沈荼白的竭力禱告下,幾人日夜兼程終于到了長安。
許是這口氣松的太徹底,還沒到踏進長安城,沈荼白便發(fā)動了,“春蟬~,春蟬~”
雖然沈荼白按照掌事嬤嬤的話講身子養(yǎng)的很康健,她甚至很確信一定能順利生下孩子,可事到臨頭她還是忍不住害怕。
羊水一破,她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整個人都忍不住慌亂起來。
“我在,主子我在。”春蟬握住她的手,可她比沈荼白還小幾歲,從前也未曾生育過,除了握住她的手一時間也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馮家給她預(yù)備的倒是有接生嬤嬤,可她出來的太急也沒把接生嬤嬤帶上呀。
眾人不知所措,偏偏他們此刻正在排隊進城,馬車許久不動,引得后面的隊伍怨聲載道,看守城門的小吏也跟著催促起來。
李廷寒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使用方法,連忙下車向眾人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陣宮縮過后,沈荼白逐漸冷靜下來,懷孕期間她無數(shù)次向接生婆詢問過生產(chǎn)的流程。
雖然是第一次,但是,她熟!
沈荼白對著春蟬吩咐道:“讓車夫讓開路,別耽誤其他人通行,你拿一袋銀子出去問問在場的有沒有郎中和接生婆,要是沒有生產(chǎn)過的婦人也行?!?p>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找?guī)讉€人打點熱水,務(wù)必要看著她們洗干凈手再來接生,蠟燭、剪刀、火折子去買,花大價錢買……”
沈荼白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馬車?yán)锏娜税ㄈ齻€孩子都動了起來。
又一陣宮縮,沈荼白拉著春蟬的手,“看來我今天一定要生在馬車?yán)锪?,你讓車夫看好了馬一定不要輕易挪動,侍衛(wèi)把馬車包起來千萬不能讓人沖撞,我的命可都交到你手里了?!?p> 春蟬重重點頭,按照她的話吩咐下去,同時一個曾經(jīng)生育過的婦人顫巍巍的拿著剪刀上來。
沈荼白開門見山:“洗過手了嗎?”
婦人怯怯點頭,兩只手不住地抖。
沈荼白安撫道:“你別怕,我這孩子最心疼我,一定會安安穩(wěn)穩(wěn)的降生,旁的用不到你,你只需把剪刀放在火上烤,孩子一生下來你就剪斷她的肚臍,然后把孩子包起來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