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程驄沒來,說是不餓。
晚膳時,他依舊沒來。
程夫人嘆氣:“這孩子,自從他爹和大哥病后,就越來越莫名其妙?!?p> 程驍?shù)溃骸澳飫e生氣,我和大哥小時候也沒少讓您操心,現(xiàn)在不都好了嗎?等他長大了,自然明白您的苦心,他不來,一會讓人送去不就好了?!?p> “你們小時候再調(diào)皮,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對了驍兒,吃完飯,我還有事和你商議,今日花大奶奶來府里找了我,關(guān)于捐納的事情?!?p> 程驍有些吃驚:“捐納?上半年不是已經(jīng)捐過一次了嗎?這官府,真當我們是金山銀山呢?”
“可不是嗎?所以我得跟你合計合計?!?p> 談起錢,不免讓蘇韞晴想起被王洪搜走的那一萬兩黃金,心頭一時悵然。
轉(zhuǎn)念一想,反正自己將來就是程家人,一心一意為程家,不就是一萬兩黃金嗎?遲早給他成倍的掙回來。
思路一變,碗里的飯就又香了。
大人在說話的時候,程愿從來不插嘴,自己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吃飯。
還時不時替蘇韞晴夾菜,夾完菜,兩個人相視一笑。
飯畢,程夫人讓蘇韞晴也一起跟著去聚福堂,蘇韞晴拒絕了。
這還沒成親呢,自己本來就是客居在程家,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好隨便參與發(fā)表意見呢?
這點邊界感她是有的。
便說:“我還是去給三爺送飯吧,順便幫您監(jiān)督一下他有沒有好好在用功。”
“這樣也好?!背谭蛉诵α?,“我看他上午那么熱心替你榨石榴汁,定是很想和你親近的?!?p> 蘇韞晴不置可否,帶著竹花,到灶房取了飯菜,便往程驄的住處走去。
蘇韞晴在竹花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程驄房門外,竹花輕輕叩了門。
里面問道:“誰?”
竹花道:“三爺,是蘇姑娘,來給您送晚飯來了?!?p> 里面?zhèn)鱽砹擞行┖磺宓穆曇簦骸拔也火I,不吃飯,趕緊走?!?p> 蘇韞晴不緊不慢道:“三爺說不餓,難道是想讓夫人親自來哄你吃飯呢?”
一聽這話,屋里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似是要將地板踩爛。
腳步聲到了門口:“放在外面,我自己取,你們走吧。”
蘇韞晴從他的聲音里面聽出來他現(xiàn)在嘴巴肯定是出了問題了。
“那不能夠,夫人說了,讓我來替她檢查你的功課,三爺開門吧。”
里面又是咚咚咚一陣腳步聲過后,門縫里塞出來幾頁紙:“功課,拿走不送。”
蘇韞晴撿起這幾頁紙,上面跟鬼畫符一般,完全看不出來寫了什么。
“那行吧,我現(xiàn)在就去將三爺這份功課交給夫人,路過翡翠閣,順便拿去給大哥瞧瞧,走了,竹花?!?p> 嘎吱一聲,門開了。
“站住,別去?!?p> 蘇韞晴和竹花同時回頭。
程驄的樣子讓她頓時呆若木雞,手里那幾張鬼畫符都掉落在地,而一旁的竹花,因為憋笑,已經(jīng)快要流出眼淚了。
只見程驄站在門內(nèi),雙拳緊握,兩個眼睛腫的跟饅頭一樣,兩片嘴唇更是又紅又大,鼓鼓的像要隨時炸開一般。
蘇韞晴立刻就意識到,若是她喝了那杯石榴汁,那么現(xiàn)在這副樣子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這個程驄,真過分。
蘇韞晴撇了他一眼,從他身旁側(cè)身進了屋,竹花也跟進來將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難怪三爺一天都沒去吃飯,原是自己一個人偷吃了什么好東西,在我們那里有一句諺語,白天偷偷吃獨食,半夜黃蜂蟄嘴巴,三爺,您這嘴,可是叫黃蜂蟄了?”
程驄氣得兩片嘴唇顫抖,好像是在狠狠的瞪她,因為眼睛睜不開,所以蘇韞晴也看不出來。
程驄咬著牙費勁的張著嘴道:“別告訴我娘,和大哥?!?p> “我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守不住秘密,上次蜘蛛的事情,我還替你瞞著呢,我真擔心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p> “你想怎么樣吧?”
蘇韞晴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小藥丸,遞到他面前:“不想怎么樣,三爺要是有種的話,就吃了這粒藥,這兩件事情,一筆勾銷。”
程驄警惕道:“這是什么藥?”
蘇韞晴玩味的看著他:“怎么,不敢?三爺你膽子這么小,真讓人失望?!?p> “誰說我不敢的?”程驄一把搶過她手里的藥丸丟進了嘴里,“量你也不敢毒死我,大不了多遭點罪就是了?!?p> 蘇韞晴見他咽下了藥丸,拍拍他的肩:“行,三爺大氣,竹花,走了?!?p> 說罷背著雙手朝屋外走去。
身后傳來依舊含糊不清的聲音:“喂,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蘇韞晴沒搭理他,徑直往外走,出了大門才和竹花對視了一眼。
這一對視,主仆兩個就像被同時點了笑穴一樣,蹲在地上笑得站不起來。
半晌后,竹花才捂著肚子起身拉她。
“姑娘,你給三爺吃了什么?”
“解毒丸,他明天早上就能消腫了,要是不吃藥任由他去,他這嘴最少腫七天?!?p> “姑娘真是大人大量,菩薩心腸。”
蘇韞晴吁了口氣道:“他頑劣歸頑劣,至少還是很孝順的,否則也不會在夫人想要喝那辣椒水的時候,自己搶先一步將它喝光了,他也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竹花驚訝的看著她:“姑娘知道那是辣椒水?”
“確切的說,是石榴汁伴著辣椒水,若光是辣椒水的話,一聞便知,誰還會上當呢?”
竹花道:“可不是嗎?三爺今天這副樣子,就跟去年的一個先生一模一樣,那先生姓什么我都忘了,才教了不到半個月,辭了?!?p> 蘇韞晴邊走邊說:“慢慢來吧,他總要吃點虧,才能學(xué)乖的。”
竹花不住地點頭。
夜里,蘇韞晴躺在床上掰著指頭算著,給娘的信她應(yīng)該快要收到了,澤江更近,道路更平坦,說不定馬太醫(yī)的回信已經(jīng)在路上了呢。
聽飯桌上程夫人的意思,官府要找程家捐納,要是程老爺和程驥能快點醒來,這些事情就能更多人商議,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因為這次一旦答應(yīng)了,難保不會再有下次。
程老爺不許后代做官,那么要保住家業(yè),就得另覓他法。
......
婚期越來越近,程驥現(xiàn)在雖然人清醒了,說話也完全沒有問題,卻仍然不能下地走路。
確切的說是四肢依舊沒有知覺。
程夫人因為他越來越好而高興,卻也很擔心他到了那天站不起來。
大夫安撫她說不能急,并表示程驥這樣的康復(fù)速度已經(jīng)是很可觀的了。
怎么不急呢,家里都已經(jīng)開始布置大婚事宜了,老爺且先不做指望,但她多希望看著自己孩子健健康康的拜堂、洞房啊。
看著程夫人愈發(fā)焦慮,總是魂不守舍,獨自嘆氣。
蘇韞晴在旁悉心安撫:“夫人放心,我會一直陪著您,想辦法治好程伯伯和大哥的,至于拜堂,也沒有關(guān)系的,如果婚期不能推延,那就等大哥好了再補上?!?p> 程夫人握緊她的手,感激的看著她:“好孩子,我就是覺得,委屈你了。”
“夫人,來了封信,是大爺?shù)拿??!遍T房送來一封信。
蘇韞晴接過一看,是馬太醫(yī)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