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人家的

　　“我說什么來著？你以為沒有咱這臭雞蛋人家就做不成槽子糕了？看見了吧，人家不僅能做，做的還好著呢?！?p>　　村委會辦公室里，村長叼著旱煙袋吞云吐霧，面對沉默不語的村支書刻薄話一句接一句連珠炮一樣發(fā)射。

　　村支書算是村長看著長大的，在他老人家面前向來不分上下級，腆臉笑著說：“叔，我不是年輕經歷少么，想岔了總是難免的?！?p>　　“知道錯了？”村長心里稍稍舒服了點，知道錯了證明這人還有救，不晚，“這回知道該怎么辦不？”

　　“知道是知道，不就是賺錢要跟小賀那丫頭平分么，但是話說回來，叔，咱豆腐廠可是村辦企業(yè)，那是正經在黨的領導下……”

　　“得得得！快把你那唾沫星子省省吧，我看你還沒真正意識到自己錯在哪兒了、錯得有多離譜?！贝彘L皺緊眉頭往煙袋鍋里續(xù)煙絲，一眼接一眼地白村支書，“接下來我說，你聽著?！?p>　　“你到底想不想豆腐廠好好發(fā)展？”

　　“那當然想了?！?p>　　“賀蘭提的要求你同意不？”

　　“……”

　　“同意還是不同意，痛快說?！?p>　　“同意?！?p>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豁出這張老臉去再找賀蘭說一回?！贝逯鴦倓偺饾M是希望的臉，就聽村長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但是我有個條件?！?p>　　“啥條件叔你說，只要不違背黨的綱領，能夠造福咱們村，啥條件我都同意?！?p>　　村長悠悠吸了一口旱煙，露出一個不出所料的笑容，說道：“從今往后我來當豆腐廠的廠長，將來不管豆腐廠怎么發(fā)展，你都不能指手畫腳，更不許多說一個字?！?p>　　“你想在豆腐廠做主也不是不行，等我死了再說。就這一個條件，你能答應不？”

　　“唉呀！叔，你至于這樣嗎？”村支書氣急敗壞的滿屋子轉圈，“你這么說好像我是啥破壞分子似的，我是那樣人嗎？”

　　“你不是，我心里清楚你絕對不是，但是我也不能拿全村老百姓的大事跟你賭，所以我只能想出這么個辦法來，我就問你，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p>　　“你答應我現在就出門去找賀蘭，不答應就當今天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豆腐廠就那么半死不活地繼續(xù)耗著吧。”

　　村支書臉上憤憤然，胸膛劇烈起伏許久，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三個字：“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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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跟蔣梅近些天忙得腳打后腦勺，買了一車牛筋面，短短半個月時間便賣掉了將近一半，還有源源不斷的訂單在屁股后面追著，眼看剩下的一半又被訂出去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就不愁賣了。

　　為了應對突然增加的訂單，娘倆這些天起五更爬半夜，爭分奪秒地干活，即便這樣也常常供不應求，因此她們正商量要不要從村里雇兩個身手麻利的人來幫忙。

　　村長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找上門來。

　　賀蘭一見村長就笑，笑容直達眼底，開門見山地問：“大爺，我看您老精神煥發(fā)，怎么，有好事兒?。俊?p>　　“對嘍?！贝彘L笑呵呵的彌勒佛一樣，故作玄虛地說：“你猜猜。”

　　賀蘭一邊在臉盆里洗手，一邊抿唇笑著看村長，“我猜猜……豆腐廠現在歸您領導了？您一個人就能當家做主了？”

　　村長大笑出聲，十分暢快，“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現在是豆腐廠的廠長，有啥事我說的算?！?p>　　“恭喜恭喜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您老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p>　　“你這丫頭，我的前途不在你手里頭抓著呢么，限不限量還不是你說的算，嘿嘿。”

　　“嘿嘿。”

　　村長把廠長的任命書和村支書寫給他的保證書拿給賀蘭看，問道：“這回心里有底了吧？”

　　“有底了?！辟R蘭摸一摸鼻子，說道：“我還以為您老搞不定呢，我都打算這批辣條賣得差不多就買機器自己建作坊了?！?p>　　“看來我來的很是時候啊?！贝彘L面上依舊笑呵呵，心里則萬分慶幸自己來的及時，“自己建作坊多累，咱村就有現成的，你那個什么辣條豆腐廠能做不？不能做我跟村委會說一說，實在不行以村委會的名義貸款買機器?！?p>　　讓村委會貸款？也就是說得經村支書的手才能辦成事，賀蘭想想就覺得頭痛，仿佛新聞聯播主持人的聲音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

　　“大爺，那也太麻煩了，等您走完流程市場都被別人占完了。”賀蘭露出一個略顯為難的笑容，說道：“我看不如這樣，為了不讓您老人家為難，機器由我來買，就當我入股的誠意，這樣對外您老人家也好說?！?p>　　看不起技術入股的肯定不止村支書一個人，換成設備入股就好聽多了。

　　“這樣是不是占你太多便宜了？”村長斟酌著說道，“以前咱們說的可只有調料配方?！?p>　　“您老厚道，既然您提了那我就實話實說，設備和配方可以寫進合同里，同時我私底下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您老幫個忙?！?p>　　“你說。”村長正色道。

　　“我們娘倆想在村里落戶，但是一來我們沒有戶口本，二來也沒有身份證，這個事兒，您能辦嗎？”

　　村長直視賀蘭的雙眼，肅然問道：“戶口本和身份證都沒有？”

　　“都沒有?！?p>　　“戶籍所在地還記得不？”

　　“記得，不過發(fā)大水村子都沖沒了。”

　　“怎么不在當地補身份證和戶口本？”

　　“不想讓人知道我們母女的落腳地。”賀蘭一眨不眨地看著村長，“我媽是被拐賣給我爸的，家里人嫌我媽生不出兒子，準備把我們娘倆分開賣掉，得了錢好蓋新房、買新人?！?p>　　村長眼中的猶豫慢慢散去，解開煙袋一點一點往煙袋鍋里塞煙絲。

　　“是好人家的就行?！?p>　　“是好人家的?！辟R蘭垂下眼眸，語氣低落：“我們娘倆也不過是想好好活著?！?p>　　村長抽完一袋煙，將煙袋鍋在腳底磕了磕，一邊卷煙袋一邊說道：“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