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情或假意
郁容挽沒料到貴妃會如此,當(dāng)即便是一怔。
然而還沒等她想清楚貴妃此舉意欲何為之時,那人竟再次開了口。
“皇后娘娘如今正在氣頭上,想必我們解釋千句萬句娘娘也不會信,既如此,娘娘盡管責(zé)罰,只是父親年事已高,還望娘娘不要責(zé)罰父親,一切罪責(zé),嬪妾愿意承擔(dān)?!?p> 她這番話剛說完郁容挽就變了神情,她沒想到貴妃父女竟然這般會做戲,一時之間竟被哽住,萬千怒火任憑她如何也發(fā)作不出來。
“沒想到父親誠心救人也有錯,當(dāng)今世道果然變了,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嬪妾今日才是得到了切身體會,從今往后必不敢隨意救人了,否則便會被人反咬一口,百口莫辯?!?p> 她一張小嘴仍舊巴巴說個不停,郁容挽威實(shí)氣不過,不由那人說完當(dāng)即便沖上了前。
而蕭貴妃也似早有察覺一般,一聽到皇后步子亂了趕忙往蕭丞相懷里躲,郁容挽這帶著十足怒火的一巴掌竟堂而皇之地落在了蕭丞相身上。
“——啪”的一聲脆響之后,便連一直坐在龍椅上隔岸觀火的皇帝也驚得站起了身。
蕭永琰只覺得肩頭火辣辣的一陣疼,隨后便聽到懷中的女兒不管不顧地沖著她喊了一句:“父親!”
便連郁容挽也瞬間清醒了下來,看著眼前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皇后!”
“皇后娘娘,你怎可以打父親!”
“父親,你沒事吧……嗚嗚嗚?!辈坏荣F妃說完她便撲到了那人懷中委屈的痛哭流涕起來。
看著那人被護(hù)住的身影,郁容挽的心簡直都要被揉碎了。
貴妃這是殺人又誅心,刀子專往她心窩上戳。
打完人后,郁容挽也瞬間平靜了下來,看著皇帝探究的眼神,看著伯父難以置信的眼神以及,自己火辣辣的手。
她想也沒想,當(dāng)即便向著跪在地上的父女二人行了一個大禮。
“本宮適才錯手傷了蕭丞相,實(shí)乃無心之失,罪婦特向蕭公請罪,請蕭公原諒。”
皇后的這一舉措更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適才還吵嚷著誓不罷休的蕭貴妃此刻突然從那人懷中扭頭,不懷好意地打量起她來。
只是此刻的她姿態(tài)委實(shí)是夠低的,認(rèn)錯的神情也十分嚴(yán)肅,倒是讓蕭永琰無端生出幾分敬服來。
古往今來,還未有皇后肯向臣子低頭的,她今日此舉看似自毀顏面、自降身份,實(shí)則是力挽狂瀾,將這一場風(fēng)波,化解得無聲無息。
不知為何,蕭永琰此刻卻忽然生出幾分慚愧來,便連那人的目光都不敢看了。
“請蕭丞相接受我的請罪?!?p> 話音再次響起,郁容挽眉眼低垂,面色凝重,雙手交疊與胸前,姿態(tài)恭敬異常。
饒是三朝元老的蕭永琰此刻也沒有了應(yīng)對之法,只得向皇帝投入了求助的目光。
“皇后請起。”
皇帝的聲音適時傳來,只見那人繞過眼前的方桌,朝著郁容挽走了過來。
他上前來攙扶起她,隨后又對著跪著的幾人開口。
“眾愛卿都起來罷?!?p> 蕭清漪覺察出了皇帝語氣中的滿意,可她此刻只覺得憋悶得緊,雖然得了皇后的賠罪,可依舊覺得不夠。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已經(jīng)去了侯府,想來老太公吃下了保濟(jì)丸已無大礙,今日之事既是蕭府的小廝壞了事,那便對其杖責(zé)五十,以示懲戒。另外,皇后今日無心之失,還望蕭丞相切莫往心里去,你乃南胤肱股之臣,朕對你還有莫大期許?!?p>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蕭永琰,對方聞言立刻朝著他拱手,恭敬道:“老臣多謝陛下看重,今日之事是老臣的過失,回去必當(dāng)嚴(yán)懲家丁?!?p> 皇帝聽完,眉宇間的愁緒瞬間化開。
郁容挽站在原地,心卻早已經(jīng)飄出了皇宮。
她越發(fā)覺得,身處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簡直快讓她窒息。
聽著幾人虛偽的交流只讓她覺得惡心。
“既如此,此事就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再提,若有不從者,后果自負(fù)?!?p> 此時靜看她們內(nèi)斗的韓穆昀出場做了總結(jié)陳詞,貴妃聽皇帝這么說也只得悻悻地咽下了胸口的濁氣。
眼看著再次回歸君臣和睦、后宮和諧的場面時,一旁的郁容挽忽然開口說了句:“還請陛下恩準(zhǔn)臣妾出宮,探望祖父?!?p> 雙手緊緊交疊在身前,手指卻快要把指縫中的肉給摳破,郁容挽就這樣安靜站在那里,保持著最體面、柔和的微笑,可她的語氣聽起來卻是那樣無助。
皇帝聽聞她的這個請求神情瞬間變了變,他眸中似籠上了層層黑霧,深邃得讓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還沒等他發(fā)話,一旁的貴妃便急不可耐道:“不可?!?p> 急切的一聲打斷卻是讓郁容挽剛緩和下來的情緒瞬間崩潰。
她緩緩抬眸,眼神空洞晦暗。
相比之下,對面的貴妃卻鮮活得多了,只見她眼尾輕輕掃過郁容挽,暗暗拋了個白眼,隨即鄭重其事道:“皇后娘娘貴為后宮之主,怎可輕易出宮,況且今日不年不節(jié),鳳駕忽然出現(xiàn)在京中,會讓京中百姓作何感想?皇后娘娘切不可任性妄為,有損皇室顏面。”
她一番話說得刻薄無情,如同無數(shù)利刃扎在她心頭。
郁容挽并未同她計(jì)較,只是抬眸,看向了皇帝。
她眸中的懇求神色那樣濃郁,偏偏那人卻視若無睹般,精心打磨的笑容依舊那樣一絲不茍,便連眼神也無波無瀾,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郁容挽就這樣看了許久,最后還是一旁的伯父出聲解圍,她才打消了那一念頭。
“皇后娘娘若是真憂心老太公的身體,待日后老太公恢復(fù)一些,再命人把老太公接進(jìn)宮看望便是,如今這樣為難陛下,實(shí)在不是一國之母該有的行徑。”
貴妃一邊說著一邊打量皇后,而對方卻似一尊金塑一般,除卻那句請求之外,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遲遲得不到帝王回應(yīng)的她敗下陣來,在這場博弈中,她無論如何也贏不了。
待宣平侯和蕭丞相拜別之后,皇帝特意宣碧桐來接皇后回宮,只是她還未走出宣政殿的大門便被蕭清漪給攔住了去路。
兩相對峙之下,月葵悻悻的退到了一旁,看著快要過去的隊(duì)伍不依不饒:“皇后有如何,我們貴嬪娘娘也不差到哪里去?!?p> 然而她聲音太大,正好落在郁容挽耳中,她當(dāng)即便叫停了轎輦,目色淡淡地睨著那人。
“冊封禮未成、未聽本宮規(guī)訓(xùn),她還不是貴嬪,本宮一日為后,她就得屈居本宮之下,跪拜本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