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摸摸毛，嚇不著
宮殿的每處動靜都有侍衛(wèi)的眼睛盯著，很快侍衛(wèi)們的腳步聲包圍了梨園。
“傳陛下口諭，諸位仙家請到問仙臺斗法，優(yōu)勝者有重賞。”
來傳話的是安侍監(jiān)，他示意身后的侍衛(wèi)們分開住在一院的仙家，朗笑著解釋，“登臺斗法前，請各位仙家單獨清修。這也是圣上的意思?！?p> 賀歸梨被請出梨園，她掃了眼身后的蘭心，抬腳走出了大門。
她跟著侍衛(wèi)們往前走，看到了不少打扮各異的修行者。
恰好走一條路的安侍監(jiān)好心給她提前通氣。
“小仙家可要好好施展本事了，這回可要在皇上和各宮娘娘面前露臉的，要是出彩了，可就真是得道升天了！我們這些下人也能跟著仙家沾光呢！小仙家可想好使什么本事？”
安侍監(jiān)又是拱手又是憨笑，一副熟絡的態(tài)度跟賀歸梨打聽。
“陛下真的招攬了天下一百名術(shù)士嗎？”
賀歸梨豎起一根手指，有些懷疑。
安侍監(jiān)一臉夸張地點頭，“那可不是，我仔細瞧了瞧，還有年歲比您還小的呢！”
安侍監(jiān)的一張圓臉做起夸張的表情，顯得格外真誠。
話里話外似乎都在替賀歸梨擔心斗法失敗。
侍衛(wèi)帶著他們似乎繞了遠路，賀歸梨覺得越走越偏時，一行人經(jīng)過了一處荒涼的園子。
詭異的嬉笑聲不時從荒涼處傳出，宮里的冬日似乎也遺忘了這里。
走在前面的鷹臉男人好奇地往里面探頭，只瞧了一眼就嫌棄地縮回脖子。
“走快點，這冷宮里可不是正常人待的。”
有侍衛(wèi)催促，顯然沒人喜歡這個破舊的庭院。
賀歸梨走進時，不由得側(cè)目掃過一眼。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朝她伸出骯臟的手臂，似乎想要什么東西。她身后的草垛堆放在地上、水洼處，上面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個一動不動的人，分辨不出是誰在笑。
離得太遠，賀歸梨匆匆一眼，只聽見呼嘯而過的風聲。
半開的大門一直半開，沒有人去關(guān)上，里面的人也出不來。
“這里頭都是觸犯龍顏的罪人，能留住一條命，已經(jīng)走運了。哎，都是可憐人??！”安侍監(jiān)對賀歸梨感嘆道。
賀歸梨豎起耳朵，還在走神。
這個安侍監(jiān)怎么老說奇奇怪怪的話？
這條路分明就是特意帶他們走的。
果然，等他們到了所謂的斗法臺上，一群老道們安靜了許多。
身邊的侍衛(wèi)守在高臺下，眾人間很快開始移動尋找聯(lián)盟，人群的抱團默契地形成。
賀歸梨誰也不認識，她站在原地沒動。
一個不停抽噎的小孩子被擠到了她腳邊，“嗚嗚、唔唔……我不會仙術(shù)……我什么都不會……我不會，嗚嗚……”
小孩一直重復這三個字，但沒有人聽她說話。
賀歸梨聽到她聲音都哭啞了，她拿帕子，彎腰給小孩擦掉了眼淚。
“不哭了?！?p> 再哭就要死了。
賀歸梨眨眼后蹲下，看到小女孩不到七歲的模樣，眼睛紅腫的像只小兔子，嘴皮都干裂的翻開了。
“唔唔……我想回家……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會仙術(shù)，唔唔，讓我走吧！”
小女孩拼命地捂住嘴巴，抖著聲音像漏氣的水井一樣小聲擠出這幾句話。
賀歸梨的眼神沒有情緒，平靜得仿佛不是在看一個可憐的孩子。
“安靜的話，可以活久一點?！?p> 看著賀歸梨的眼睛，小女孩用力點頭，拼命地吞下了自己的拳頭，止住了哭聲。
她冷靜下來后，才敢把拳頭吐出來。
賀歸梨起身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很厲害?！?p> 她們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過來鷹臉的男人，他朝虛處啐了一聲，聲音尖銳地提醒：“不會仙術(shù)，進宮不是找死？還是裝模作樣，想扮豬吃老虎？嘿嘿……我對小孩和女人都不會手軟的?！?p> 鷹臉男人目光陰狠地盯著兩人，小女孩害怕地躲在賀歸梨腿后，卻也不敢伸手抓她的裙角。
賀歸梨沒在意對方的惡意打量，反倒有些好奇，看高臺上的人三五成群，顯然大多數(shù)是互相認識的。
唯獨這個人閑得跟她搭話。
“大叔，你沒朋友嗎？一個人在宮里，也很危險哦。”
賀歸梨回報善意的提醒。
她一向嘴軟，不會跟人計較壞脾氣。
鷹臉男人回頭一看，馬上著急地往人堆里沖。
看起來也不像是被落單的。
賀歸梨低頭看了眼小女孩，對方現(xiàn)在倒是不哭了。
“姐、姐姐，我爹說、說我是福娃，運氣好……我就被抓進來了，我、我不會仙術(shù)……”
小女孩哆嗦了一下身子，小手拉住賀歸梨的裙子，吸了口氣才敢出聲。
她擔心受怕地說完了話，卻沒得到回應，不由得更慌了。
“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還能回去嗎？我們還能回家嗎？姐姐?！?p> 纖細的小手背上有幾道凍裂的瘡口，小女孩一臉希冀地望著她，賀歸梨沉默了一會兒，“你叫什么名字?！?p> 凡求問卜卦者，需報上真名。
“二丫。我叫王二丫。”
小女孩膽怯地回答。
賀歸梨閉上了眼睛，吸氣后垂眼看向王二丫。
“你爹對你不好?！?p> “好的！爹娘對我很好！我只是想回家……姐姐，我不想待在這里……這里會死人的……”
二丫雙手拉住賀歸梨的手指，緊緊地把她拉下身，貼在她臉上小聲急促地說出自己進宮后看到的一切。
“不止一百個！但一直是一百個……嗚嗚，我、我同屋的人換了好多，他們獻了藥和仙丹，就再也沒回來了！像那座房子一樣……一直有人哭，我好害怕！姐姐嗚嗚……”
他們都經(jīng)過了那座冷宮。
顯然二丫被嚇得不輕。
賀歸梨聽明白了二丫語無倫次的話，她掃了一圈臺上的人。
作為單獨進宮的人，她不認識其他人。但二丫說的是真話，那一直離開的那些人……
進獻藥方和丹藥真的有用嗎？
賀歸梨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鄰居身上。
那位鷹臉的男人果然已經(jīng)找到了伴兒，意氣風發(fā)要大顯身手的神情。而另一位白發(fā)老人在一群老頭子里顯得很低調(diào)，他和賀歸梨不經(jīng)意地對視了一眼。
“生死劫，無解?！?p> 五個字，輕飄飄地傳到了風中。
賀歸梨低頭摸了摸二丫的腦袋，放低了聲音安慰道：“別哭，一個人要勇敢一點，才能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