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鈺抒睡得不好，第二天天未亮就冒著雨又去了一趟閣樓。
一無所獲。
她蹲在地上，翻來覆去的看著看不明白的畫。
畫擺放沒有什么明顯的規(guī)律，有很大可能是亂放……對于一個靠此吃飯的人，這種毫無規(guī)律的擺放不是很不方便嗎？
雨中的山間，秋風(fēng)料峭。周鈺抒拉了拉自己的外套。
還挺通風(fēng)。她站起身，往高層走。昨天還沒檢查過高層，印象中放的是一些不算久遠(yuǎn)的器物。
頂層正對著一張大窗，還未走到頂層就能感受到獵獵秋風(fēng)夾細(xì)雨的寒意。
不是，窗開那么大怎么還敢放畫？
看到眼前被吹得七零八落的畫卷，周鈺抒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
別是進(jìn)過外人吧。手指頓了一下。接著迅速抬頭環(huán)視四周，確定無人后緊張的把窗關(guān)上。
可是門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外人幾乎不會有鑰匙……
周鈺抒翻動手上的畫卷，紙張泛黃，筆觸悠長。有的被飄進(jìn)來的雨點(diǎn)潤濕了邊角，倒是畫面損傷不大。在意又不太在意的。
她查了近段的天氣，雖出了雨季，但總有時不時的小雨綿綿，也總是陰天，云遮著太陽。
紙張還算有韌性，應(yīng)該是過了雨季才放到這來的，是這幾天……也有可能……
周鈺抒卷起畫，走回主宅。和剛醒的周玨撞了滿懷。
“……姐姐？”
睡眼惺忪的男孩幾乎是立刻清醒了?！澳?，你……我馬上做早飯……”然后慌亂轉(zhuǎn)身去廚房。
“不急的?！敝茆暿惆旬嫈[上茶幾，“你先看看這幾幅畫?！?p> 一顆頂著一頭亂發(fā)的小腦袋湊了過來，“嗯……這個好像是……”周玨猜著這幾幅畫的名字，說了個七七八八。
有點(diǎn)耳熟啊。
“你能判斷是什么時候的嗎？”她還想再確認(rèn)一下。
“我……還沒學(xué)會怎么判斷具體年代……”小腦袋低得更低了。
“沒事，很棒了。那這些畫，父親給你鑒賞過嗎？”
“沒有……這些看著不太真……”周玨斟酌著開口，還瞟了幾眼，確定周鈺抒的表情。見周鈺抒沒什么反應(yīng)，又補(bǔ)充了幾句，“按著題跋和印章，應(yīng)該是唐宋年間的，但是紙張很新……”周玨剛想下意識想道歉，周鈺抒接話“你還記得昨天那些票據(jù)嗎？”
兩人陷入可怕的沉默。
基本能對上啊！那賣出去的是什么啊？
周鈺抒冷汗直流，哆哆嗦嗦收拾畫卷。還是繞不開那個人。
“父親也和作假的認(rèn)識……可能不止一幅假的?！敝塬k想接周鈺抒手上的畫，出聲安慰著姐姐和自己。
周鈺抒腦子里亂作一團(tuán)，“我擔(dān)心被買的人知道，找我們麻煩?！鳖D了一會，接著說，“還是聯(lián)系一下，以防萬一。”把畫收拾好以后，周鈺抒清醒了一點(diǎn)，“你別學(xué)他，別干這種弄虛作假的事?！?p> “啊嗯，我知道了?！秉c(diǎn)頭如蒜搗。
在父親的手機(jī)里找了半天，兩個人終于找到了齊元桓的聯(lián)系方式。兩個相關(guān)號碼，一個后面?zhèn)渥⒅k公。
另一個是私人號碼嗎？可是通話記錄一干二凈。
想了想，周鈺抒撥了工作號碼。嘟嘟兩聲，掛了。重?fù)芰艘槐?，在被自動掛斷的前一刻，被接了起來?！澳?！我是齊先生的秘書，請問您有什么事嗎？”一個清亮的女聲回答著。
“您好，我是周景的女兒周鈺抒，我父親生前和齊先生有幾幅畫的往來，我想確認(rèn)一下齊先生是不是收到畫了。辛苦您轉(zhuǎn)問一下！”
“好的，這邊收到了，會盡快給您答復(fù)的。”
秘書又詢問了幾個細(xì)節(jié)，接著寒暄了幾句就掛了。
看著周鈺抒的擔(dān)憂，周玨也揪心起來。他其實不太擔(dān)心畫被認(rèn)出是假的，畢竟找父親買畫的大多是一些附庸風(fēng)雅的人，想要彰顯自己有品位又不愿花時間找真正的畫作，想要時間久遠(yuǎn)的名家真跡又不愿實打?qū)嵒ㄥX。他們更愿意真假混買，買幅便宜點(diǎn)的真跡，然后和幾幅贗品掛一起。父親比起收藏家，更像古畫販子。手上拿不出幾幅真跡，倒是愛倒騰仿品。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這些事可能對姐姐不好。
“姐姐，我先去做早飯吧……你想吃什么？”周玨站起身，輕輕地開口。
“都可以，我不挑，辛苦你了?！敝茆暿銢]看他，手撐著額頭，翻看著畫。
周玨愣了一下，應(yīng)了一聲。有些踟躕地往廚房走。
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打斷姐姐思考……我應(yīng)該直接做的，問來問去優(yōu)柔寡斷的，姐姐肯定不喜歡啊……
周玨盯著手里的青菜扭捏地想著，菜葉被用力掰開，卻留下了輕微折痕。
可是，萬一姐姐有什么想吃的呢？自己不問就做萬一姐姐不喜歡呢……
他下意識抿著嘴，嘴里苦極了。
先把手上的做好吧，只要做得出讓姐姐滿意的味道，姐姐就會開心了……可是，我，我的手藝，很一般，萬一姐姐更不喜歡了怎么辦？
他的眉頭擰在一起，一口氣提在心頭，只聽見被拉扯著的心聲，和毫無節(jié)奏的心跳。
掙扎著，一雙白凈的手闖進(jìn)了視線?！拔襾頁癫税?，這個我還是會的?！鄙晕⑻ь^，一個笑容闖了進(jìn)來。
這下聽不見心聲了，只能聽見心跳。
“不，不用的，我自己就可以。”周玨逃也似地慌亂低頭，又忍不住想抬頭確認(rèn)周鈺抒的態(tài)度，只能時不時瞟一眼。
周鈺抒覺笑了，“沒事，你去做別的吧，我好想馬上能品嘗你的手藝。”這回周玨倒是直接撞進(jìn)周鈺抒彎彎的眉眼里。
啊，臉更紅了。真可愛。想逗。
“好不好嘛？”幾乎是撒嬌的語氣了！姐姐??！
周玨手忙腳亂的轉(zhuǎn)向冰箱，支支吾吾的應(yīng)著。
他的腦子像漿糊，黏在一起很難思考了。一直到開火，他的思緒才被拽回來。
姐姐好像不討厭……他紅著臉笑了。
周鈺抒擇好菜了，站在他身后看著。“我可以在這里看著你做嗎？”
又緊張上了。沒等回答，周鈺抒接著說“你不喜歡的話，我出去等著也行，我是覺得就讓一個人忙不好?！?p> “沒有不喜歡。”這句話幾乎是馬上回答的，像要急切地否定什么。周鈺抒笑得更明媚了，今早的疑惑和緊張似投諸腦后了。她想著往前點(diǎn)，離弟弟近些，正好看看他怎么做的飯，一句低聲呢喃落入耳畔，“我喜歡和姐姐在一起。”
撲哧。周鈺抒憋著笑，點(diǎn)著頭。
不是，怎么就說出來了？周玨的耳朵都紅了，連著手都有幾分顫抖。
還被聽到了！好丟臉好丟臉！
他張嘴想解釋，又啊啊哦哦說不出來，只能在姐姐憋笑的表情中收獲更紅的臉，然后繼續(xù)看著鍋里。
“嗯，我知道了，我也喜歡和你呆在一起?！?p> 姐姐！周玨內(nèi)心吶喊著。
好了，更抬不起頭了。
周玨幾乎是暈乎乎的做完了飯，然后被姐姐拉出廚房，看著姐姐拉著自己的手，更暈了。
周鈺抒夾了一口，吹了吹，往嘴里送了小半口。
“好吃！”接著把一整口都吃了下去，看向迷茫的周玨。
“小玨，你也吃，真的做得很棒。”
周玨點(diǎn)點(diǎn)頭，感受著幸福和快樂盈滿全身。很久了，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不對，好像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種被幸福和快樂包圍著的感覺，不同于以往緊緊拽著一絲快樂的擰巴，不同于以往偷偷窺視他人幸福的不堪，這次是真真正正的幸福和快樂。
原來是這種感覺。周玨對著周鈺抒笑了。然后低頭，任由霧氣打濕眼眶。
只一會，周鈺抒遞過來了紙巾。周玨抬頭，對上那雙關(guān)切的眼睛，淚水決堤。
姐姐，我真的，真的好想這樣過下去。以什么身份都好，什么身份都想在姐姐身邊，都想和姐姐有這種稀疏平常的日子。好久了，好久沒有這樣哭了，原來哭就可以被姐姐抱著嗎？好暖啊，好像假的，好不真實，能不能就靜止在這一刻？
姐姐啊，姐姐啊，姐姐……
周鈺抒抱著他，輕聲安慰著越哭越兇的人。也是，他也好久沒有發(fā)泄過情緒了。想著，抱的更緊。
早飯在這樣的氛圍中結(jié)束，兩個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和餐桌廚房。
好不容易真正放松下來，周鈺抒的手機(jī)響了。她不經(jīng)意拿起來看了一眼，
齊元桓（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