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談判
乞丐小院這名字?jǐn)[在那兒,不論收整得有多么干凈整齊也還是不如皇家大院那樣氣勢恢宏,柴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沈易安迎進(jìn)主屋坐下,對著旁邊的乞丐一頓擠眉弄眼。
沈易安抬起杯盞細(xì)細(xì)品了一口茶,把茶碟擺在桌案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一系列動作做完之后才問:“我的女兒在哪里?”
柴鑫抖了抖,結(jié)巴道:“出,出去逛街了。”
這種話沈易安都能信就有鬼了。
他也不急,就坐在那里靜靜等著。
柴鑫出了一身的冷汗,背都濕了。
就在這氣氛僵得不能再僵的時候,一位身穿襦裙的姑娘來到門口,她冷著一張臉,進(jìn)去之后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人凍死。
柴鑫看到她,這口氣不僅沒有松下去,還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沈易安看著她,似乎有點(diǎn)感慨,不過也就這樣了,并沒有上演什么父女情深的大戲。
柴鑫雖然有些不安,但也只能識實(shí)務(wù)的退下了。
林依沒有委屈自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屋子里充滿了對峙的味道。
沈易安忽然開口說:“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叫什么,當(dāng)年你母親給你取名一個‘婉’字,結(jié)合這一輩的‘卿’字,你原先叫做沈婉卿?!?p> 林依終于撩起眼皮掃了一眼這個自稱是她父親的中年男人,沒什么表情,沉默一會兒后,才淡聲說:“林依”。
林依?沈易安點(diǎn)點(diǎn)頭。
對于這個女兒,他確實(shí)不知道該以什么態(tài)度去對待,畢竟才生下來就“腰折”并沒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如果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也還好,他可以把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認(rèn)回去,保她一輩子吃穿不愁,生死無憂。
但現(xiàn)實(shí)不是這樣的,甚至恰恰相反,以他手上拿到的信息來看,這根本就是一個處在旋渦中心的人物,也不知道經(jīng)歷了些什么,養(yǎng)成這種冷冰冰的模樣。
他把雙手疊在腿上,像一個優(yōu)雅又不失氣場的家長,問:“你對自己的處境有什么想法?以后有什么安排么?”
林依說不上這是什么感覺,反正渾身不自在,垂著目光一片安靜。
柴鑫魂不守舍的等在門口,無意間的一個抬頭,快把他嚇傻了。
坐在屋頂上的那個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柴鑫毫無懸念的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其實(shí)想不太明白,這個人……來這里干什么?
其實(shí)在林依的眼里,這并不是什么久別重逢的父女見面,而是一場談判。
談判得好,對所有人都有利。
她雖然不怕麻煩,但也不想給自己主動招惹麻煩,這算是她今天來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壓下那股子不自在,冷靜的回答:“首先,我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并不清楚;其次,我有家,家中母親對我很好,我想我要陪著她。”
至少在目前看來。
沈易安愣了愣,沒有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
長久的沉默后,他輕聲問:“是你的養(yǎng)父母么?”
在這幾天的時間里,林依從李朦和鄭伯生那里套出了不少話,這些話都或多或少的驗(yàn)證了自己就是李家的養(yǎng)女,而自己和李珟的失蹤也確有其事,再仔細(xì)一些的李朦他們也不知道了。
那前面的一切就很矛盾了。
在霍韌的那個境中,原先的林依分明就是個早早被送去枕星閣的公主,后來和冥翼一起逃了出來,成為李家養(yǎng)女,那她的父親自然就是當(dāng)今皇上,再不濟(jì)也是李珟,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沈易安的女兒。
而在她面前的沈易安似乎對自己是他的女兒這件事深信不疑,甚至連邏輯線都是合理的:霍將軍的女兒被仇家抱走了以后,幾經(jīng)輾轉(zhuǎn)最終成了孤兒,被李珟撿回去后成為了李家的養(yǎng)女。
一個人怎么會有那么多不同的身份,哪一個的話又是真的?
還有好不容易逃出枕星閣成為李家養(yǎng)女的林依,明明可以安定下來好好生活了,怎么會失蹤,又“瘋”著回來?
林依淡淡的“嗯”了一聲。
沈易安想了想,緩聲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并不相信我,那些事情你不想提,我便不再去問了,王府……”他笑了笑:“我想你也不會愿意回去的,我也不會逼你,這樣吧,你隔一段日子找柴鑫來報個平安,如果碰到什么麻煩事的話,不要忘了你還有這么個父親?!?p>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林依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淡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易安喝完了最后半盞茶,起身離開的時候聽見那人忽然問了一句:“是六大世家么?”
他愣住了。
在回長安的那一路上并不好過,明槍暗箭防不勝防,最危險的一次甚至是柴鑫趕到把他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而現(xiàn)在這人問他,是誰做的?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都有吧。”在這長安城里,不想讓他回來的人太多了,又怎么能分得清楚哪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呢?
與此同時他又有些慶幸,雖然他們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早已不是普通的父女了,但是萬幸,立場是一致的,尤其對方的實(shí)力和氣場與自己相差不大時,不是敵人,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他抬眼望了望屋外的天光,心想這真是一場談判。
“凌大哥你剛才去哪了?我以為你又……”鐘成像找到媽的孩子一樣委屈巴巴的說著。
冥翼沒好氣地接:“又什么呀?”他拍了拍鐘成的腦仁子說:“你長那么大就沒有長腦子是吧?我的酒都還在這里呢怎么可能會舍得走?”
鐘成頓時喜笑顏開,直接略過了冥翼罵他傻的部分。
而冥翼似乎有些出神,沒有再說什么了。
林依回到西巷李家時,差點(diǎn)兒以為自己還在乞丐小院里,因?yàn)樗匆娨粋€熟悉的面孔——本該在低語樓的,蘭花花靈,緣娘。
緣娘和李朦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和李母聊天,目光落在林依身上的一瞬間,緣娘整個人震了一下,李朦也跟著緊張起來,拉著緣娘的手問:“怎么了?”
緣娘回過神來:“沒,沒事,就是這位姑娘看著眼熟?!彪S即匆匆收回了目光。
李朦安撫道:“不用害怕,她是顏嬸的千金,雖然看著……但她人很好的。”
緣娘垂著眼皮輕輕點(diǎn)了一下頭。
林依把煮好的藥端給李母后,也順勢在旁邊坐下了。
這才知道李朦和忠叔爭吵的原因:李朦帶了一個青樓歌姬,也就是緣娘回家。
在李家強(qiáng)盛之時,李忠給李朦訂了一門娃娃親,婚事的另一方是秦家的大小姐,秦袒的表妹,秦箏。
如今李家沒落,秦箏自然是看不上李朦的,又怕落人話柄,這門親事遲遲沒有定論。
李朦的意思是親自上門一趟好言好說把婚退了,這樣對雙方都好。李忠卻板著一張臉?biāo)阑畈蛔屗?,總說老一輩的事讓老一輩解決,年輕人不要瞎操心。
這種矛盾在李朦把緣娘帶回來時演變得更加激烈,婚事未退,李忠怎么可能讓李朦娶緣娘,還是個青樓女子。
李朦無計(jì)可施,只能帶著緣娘來找李母,希望讓她暫住在這里。
李母自然應(yīng)允,這么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下來,什么青樓不青樓的不重要,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孩子們幸??鞓肪托辛?。
自此緣娘就在李家住了下來,對外說是李母的另一個養(yǎng)女。
而林依則沒有什么表示,算作默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