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目前的任務看起來很簡單，坐個電梯而已，小孩都知道該怎么辦。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行動，卻讓蘇阮有幾分猶豫。
原因在于，這幾條規(guī)則處處透露出詭異，甚至出現(xiàn)了和“主線任務”相矛盾的內容。
如果她要去往現(xiàn)實中不存在的樓層，那到底要在正常運行的時段進入電梯，還是等到非正常運行時段進入。
如果她必須要去往地下四層，中途發(fā)生了意外，她是遵守電梯的規(guī)則走出來呢，還是乘坐到最后為止。
蘇阮越想越覺得，這個“副本”的游戲規(guī)則不講道理，尤其對于毫無經(jīng)驗的新手，簡直就是個運氣游戲。
而更不巧的是，蘇阮本人的運氣一直不怎么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電梯的按鈕上光潔到一枚指紋都不剩，周圍卻濺開暗紅色的不明污漬，仿佛也在對人的心理下達某種暗示。
蘇阮知道自己必須下決定了，在關鍵的時刻，有時候決定做什么不重要，做出決定本身更重要。
她抬手，正要按下下行的按鈕，眼前的圖景卻突然閃爍了一下。
“……？！”
是她眼花了嗎？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該在這里出現(xiàn)的東西。
然而，蘇阮把視線移開，又移回去，它們依舊沒有消失，反倒變得更清晰了——
幾行代碼，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電子代碼，語法相當熟悉，正是他們組嘗試開發(fā)的新語言。
她不受控制地吐出一聲低罵。
此前一直能夠很好控制情緒的蘇阮，此刻真實地有了一種頭皮發(fā)麻的驚悚感，以及，一股尖銳的怒意。
難道現(xiàn)在她所處的這個虛擬環(huán)境，能閱讀她的記憶，乃至潛意識的信息？
那是否說明，她的一切都將暴露在他人面前，再無任何秘密？
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只剩五分鐘了。
蘇阮強行穩(wěn)住呼吸，咬住臉頰肉，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的話……”
閉上眼，深呼吸，她很熟悉的步驟了。
數(shù)十下，一切都會平復下來。
十、九……
沒到十個數(shù)，蘇阮重新恢復了理智。
她睜開眼，迅速讀了一下那幾行代碼。
太簡單了。
雖然和條件規(guī)則的語句結構不同，無法判斷具體信息，但它們所需要的計算量對蘇阮來說就像1+1那么簡單。
不需要輸入電腦運行，她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頭腦很自然地得出了結果。
True（真）
False（假）
False（假）
意思是，第一條規(guī)則是正確的，剩下兩條是錯誤的。
雖然依舊有疑點，但蘇阮這下不再猶豫了，她果斷地按了下行鍵。
蘇阮是個謹慎的人，更加是個對自我絕對信任的人，比起被動地接受環(huán)境的推動，她更愿意承擔后果，主動做出選擇。
換言之，死也得是她自己選擇去死，而不是被人所迫。
“叮咚?！?p> 電梯抵達的鈴聲打破死寂，甚至在空曠的商場內振蕩，傳來回音。
“8樓，到了。”
隨著電梯門打開，一股不正常的寒氣從電梯內溢出，蘇阮正對著電梯里的鏡子，慘白的燈光把她的臉龐照的毫無血色。
她從沒有哪一刻覺得電梯里裝鏡子的設計這么不合理過。
代碼解讀的結果是，第一條規(guī)則正確，但正確的是哪一部分呢，其實并沒有完全解決到底要在哪個時間段進入電梯的問題。
不過憑借對于“規(guī)則類游戲”的理解，蘇阮認為，如果真正的規(guī)則是在九點之后進入電梯，那么很可能會有人無限期地拖延，這對于規(guī)則設計者是不利的。
當然，對方也可能玩反直覺的邏輯。
所以就算她推斷出了結果，也沒有萬全把握。
只能賭一把了。
蘇阮踏入電梯內，那股冷氣頓時順著她的袖管褲管鉆進來。
“真是……對風濕患者也太不友好了吧?！?p> 她面無表情地雙手揣進袖子里，像東北大爺一樣縮起脖子抖腿。
電梯門緩緩關閉，蘇阮按下那個本不該存在的地下四層按鈕。
吊索發(fā)出難聽刺耳的吱呀聲，電梯開始移動了。
下落的體感正常，很好。
電梯運行雖然有點慢，但沒有卡住，很好。
按鈕全部亮起，很好。
身后雖然好像有電梯井漏進來的冷風，雖然這道冷風似乎有些規(guī)律，聽起來像什么東西在呼吸，雖然好像這道呼吸已經(jīng)撲在她的后脖頸，像冰冷滑膩的指甲撓過脊椎，讓她不自覺毛骨悚然，但沒有低語，很——
“那個……”
在極其安靜的環(huán)境里，忽然響起來的聲音聽起來會被放大數(shù)倍。
蘇阮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好在她早有準備，因此艱難地控制住了身體的本能反應。
“你也是玩家嗎？”
聽起來是挺正常的女聲，很有禮貌地向她搭話。
如果不是蘇阮非常確信，在走進電梯的時候里面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就更好了。
蘇阮相信自己的眼睛，除非這個人會瞬移，否則在電梯這種密閉空間里，不可能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
不過這部電梯，真的是密閉空間嗎？
蘇阮選擇沉默。
見她不作反應，身后的聲音也不惱，只是自顧自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警惕，沒關系，聽我說就好了?！?p> “看樣子你也是第一次進這里，我呢，已經(jīng)進來三次了，手里有一些隱身道具。其實我一開始就在電梯里，只是你看不見而已。不確定你是人是鬼的情況下，我也不好出聲搭話?！?p> “雖然不知道你了解的版本是什么樣的，但一會兒要是發(fā)生什么意外，記得趕緊跑出去，至少采取一些行動，不要——”
那個聲音還沒說完，電梯內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就像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機一樣，視野中的一切開始明滅不定。
電梯才下到6層，而3層的按鈕就像緊急求救燈一樣發(fā)出了血紅色的不詳光芒。
與此同時，身后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
“怎么這么快，趕緊的，快點按一下3層！再按一下就能取消的！”
仿佛在映證女聲所說的話一樣，電梯下落的速度忽然加快，好像失去了繩索的拉力，即將失控。
電梯內部則好像一顆活過來的心臟，空間向內擠壓，變形，視線范圍內的鋼板接縫里滲透出腥臭的血液，隱隱能窺見肉絲。
“要來了，祂要來了！”女聲變得格外尖銳，好像承受著某種難以忍耐的恐懼，“快按啊?。。。 ?p> 最后一聲尖叫離蘇阮的耳朵很近，幾乎要把她的鼓膜震碎，其中蘊含的能量幾乎是精神攻擊了。
不，不是錯覺。
蘇阮只覺得耳朵里好像真的有什么涼涼的東西流了出來，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