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曹德章聽到這是皇帝的意思，心中大定，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即是圣意，下官一定盡心去做，可宋大人朝中不是無人啊。若想調(diào)離他，也頗為不易?！?p> 李爍趕忙問道：“宋大人朝中有些關(guān)系，不知是誰？”
曹德章低聲說了一個字：“黃?！?p> “黃首輔，可我從未聽說過黃首輔與宋大人有任何牽連啊。”這倒不是李爍說謊，他真的不清楚黃立極與宋明義有關(guān)聯(lián)。
“宋大人可是在京師中呆過幾年，那時候便在黃首輔的手下做事，不過年數(shù)已久，撫臺大人可能不知，但就算是現(xiàn)在宋大人與黃首輔仍是書信往來頻繁。”
牽扯到了黃立極，李爍就不由慎重一些，這可是涉及到大明朝最頂層的權(quán)利斗爭，此時李爍已經(jīng)是封疆大吏，不能在做些政治冒險這樣的投機戲碼，他要準確猜透皇帝對內(nèi)閣首輔的真實看法，不過因為他一直琢磨不懂朱由檢，也不敢貿(mào)然下定義，萬一，黃立極仍然是朱由檢最信任的內(nèi)閣首輔，動宋明義便是代表著挑戰(zhàn)黃立極，一個受皇帝支持信任的內(nèi)閣首輔注定是勝家，即便黃立極不再受朱由檢的信任，但他仍然是內(nèi)閣首輔，與他對抗，也是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政治戰(zhàn)爭。
李爍沉吟一陣后低聲說道：“若真的如此，事情變得復雜了?？纱咭Z餉，這是圣旨，注定是之后的國策，即便何人擋在身前，也必須推到?！崩顮q越說聲音也變得越堅定，恍惚間，他覺得自己本就一無所有，此時貴為一省巡撫，若比以前還畏手畏腳，豈不悲哀，而且他心中還是相信自己眼中的朱由檢是個果斷到可以為了富強做出任何事情的帝王。
曹德章與李爍一樣，心中也犯嘀咕，他的想法極其簡單，李爍的恩寵能不能超過黃立極，貿(mào)然與黃立極對抗，對他們這些閹黨余孽又有什么壞的影響。
李爍看到曹德章不說話，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衙門前喊了一聲：“來人?！?p> 外庭的一名值班衙役聽到后，趕忙跑上前來。
“撫臺大人有何吩咐？”衙役恭恭敬敬的說道。
“你派人去請衛(wèi)所指揮徐孟朝大人與指揮同知戴世輝大人前來府衙議事?！?p> “是?！毖靡鄄桓业R，答完后，趕忙下面調(diào)人去喊徐孟朝與戴世輝。
李爍回過頭來看到曹德章仍然有些愣神，啞然失笑道：“曹大人不必慌張，黃首輔乃是明事理的人，即便他與宋大人有同僚之誼，在對待大是大非問題之上，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若是黃立極老眼昏花，分辨不出對與錯，咱們的皇上也會為咱們做主的。”李爍為了提高曹德章的積極性，說的話有些粗俗不堪，傲氣沖天，實然，這也是告訴曹德章一件事情，皇帝信任的是咱們，而不是黃立極與宋明義，即便日后，對簿朝廷，皇上也會向著我們，你大可放心。
李爍的這些話當然有些作用，曹德章心中想到:“對啊，事情做成，功勞都有份，事情不成，得罪人的是李爍，管他何事？”
“撫臺大人說的是。”
“我剛剛便說了，你我二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若在人前，你喊我一聲撫臺大人，我應(yīng)你，可若是在人后，你還叫我撫臺大人，那我可就不應(yīng)了?！?p> 曹德章也是人精，聽完李爍的話便知道他的意思，這李爍是想要拉近兩個人的關(guān)系，隨即開口說道：“我年長撫臺大人幾歲，待到無人之時，可否喊一聲賢弟。”
“正合我意?！?p>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
徐孟朝與戴世輝得到消息后，沒有耽擱，立即從府中出發(fā)奔赴巡撫衙門，一個時辰后，兩人騎著馬在巡撫衙門竟然偶遇到一起。
“戴同知，來此處何意？”徐孟朝語氣不善的說道。
“與徐指揮的來意相同，不知徐指揮大人為何還要明知故問呢？”戴世輝針鋒相對的說道，好似私毫不畏懼自己的頂頭上司。
事實上，戴世輝是曹德章的左右手，而徐孟朝又與宋明義關(guān)系極好，這曹德章宋明義雖然不合，但礙于朝廷上的壓力，也不敢表露出來，可這戴世輝與徐孟朝卻總是爭斗不止，兩個人關(guān)系惡劣在陜西官場之上人人皆知，但卻沒有人把這些事情透露給御史道，故朝廷也不清楚陜西官場的不和諧。
徐孟朝冷哼一聲，沒有答話，翻身下馬，大步進入了府衙。
戴世輝用著不善的目光看著徐孟朝，冷笑著說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猖狂多久?！?p> 說完后，戴世輝也趕忙下馬，一名隨從牽住馬匹后，也是快步朝府衙走去，他可不想落到徐孟朝的后面，讓撫臺大人有些看法。
當兩個人進入府衙大堂的時候，李爍與曹德章正在說話，在這一個時辰中，李爍與曹德章聊了許多，對于陜西的民生也初步有些了解，不過李爍當然不會全部相信曹德章的話，只有用眼睛看到，這是事實。
徐孟朝戴世輝一同進入大堂，兩人躬身行禮道：“下官見過撫臺大人?！?p> “一大早的便把兩位大人喊來，有些冒昧，還望兩位大人海涵?！崩顮q輕聲道。
“被撫臺大人召見乃是下官的榮幸，怎敢多想。”戴世輝率先開口說道。
徐孟朝冷眼看了一下戴世輝，心有不滿，不過李爍端坐在上，自己又不能出言嘲諷。
李爍笑了笑道：“二位大人快快入座?！?p> 兩個人坐下后，李爍開口詢問道：“衛(wèi)所士兵整練如何？”
“不是下官吹噓，我陜西衛(wèi)所與河南山西等地衛(wèi)所相比，強上許多?！毙烀铣_口說道。
“哼，徐指揮可真會蒙蔽上官啊?！弊谝慌缘拇魇垒x出言譏諷道。
戴世輝這話一說，李爍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向戴世輝道：“戴同知此話何意？”
曹德章臉上帶著笑意，絲毫沒有變化。
氣氛莫名的有些緊張。
戴世輝從座位上起身，拱手道：“撫臺大人，若你不嫌下官啰嗦，下官便把衛(wèi)所的種種弊端，稟告大人?！?p> 李爍還沒有開口說話，坐在一旁的曹德章笑著說道：“兵家乃是國家存亡之事，撫臺大人又怎會嫌棄戴同知的啰嗦呢，有話你便一一說來?！?p> 李爍點了點頭說道：“皇上在本官臨行之時，還在囑咐，此乃國家大事，便是你在這里說上一天一夜，本官也要全部聽完?！?p> “撫臺大人深明大義，下官不敢藏私，說起我陜西衛(wèi)所，洪武年間，共有千戶所十六處，軍戶十萬，可戰(zhàn)之兵，共計九萬余人，當時與蒙古作戰(zhàn)，我陜西精兵出關(guān)眾多，何其驍勇，正德年間，新增千戶所六處，共計二十二處，可戰(zhàn)之兵卻變成了七萬，萬歷年間，再增八處，可是能上戰(zhàn)場的只有無完人，此時千戶所更加不堪，變成為了藏污納垢之處，軍戶五毒俱全，總兵參將副將全是酒囊飯袋，不可一戰(zhàn)，在外又有富商助紂為虐，私占田地，軍戶們又不操練，整日無所事事，魚肉鄉(xiāng)里，民眾敢怒又不敢言，此時我陜西境內(nèi)共計千戶所三十處，成為了陜西省內(nèi)最大的毒瘤，若是一發(fā)戰(zhàn)事，衛(wèi)所士兵不堪大用，望撫臺大人明查，上奏圣聽。”戴世輝情緒激動的說道，實然這些話都是在昨夜想好的，不過說的也全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