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姜意外救下的那名孩童,身上的傷口雖清理并上了藥,可人卻依舊沒有恢復意識。
這孩童已經(jīng)昏迷了一日一夜,這夜外頭下起了瓢潑大雨,雨點砸在瓦片上,像無數(shù)急促的鼓聲。
裴姜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若再想不出法子,怕是活不下來了。
興許是這孩子命不該絕,這時史那掀開簾子,帶著一名灰布衣裙的女子走來進來。
“萍娘子,快些?!笔纺菍⒛桥t(yī)帶到床邊。
那女子與裴姜互相點頭問好,女子放下藥箱,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烤了烤。
“按住他?!迸峤褪纺前醋『⑼绨?。
銀針刺入穴道的瞬間,那孩童猛地抽搐起來,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女醫(yī)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黑色藥丸,“這是我特制的解毒丸,能幫他渡過這關?!?p> 裴姜正要詢問,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她示意女醫(yī)噤聲,自己悄悄走到門邊。
透過門縫,她看見新管家崔旺帶著幾名護院正在園中搜查。
“聽說有刺客闖進來了?!辟R川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仔細搜,一個角落不能放過!”
裴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回頭看了眼昏迷的孩童,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
女醫(yī)這時已經(jīng)在收拾藥箱了。
“從后窗走?!迸峤獕旱吐曇?,她救下不知名少年,又請來江湖女醫(yī)救人,這在她來說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
史那陪著那女醫(yī)從窗戶那離開后,裴姜吹滅燭火,走出房間。
崔旺舉著油紙傘,先是愣了愣,隨后禮貌地行禮道:“二夫人,怎的今日不在房里?”
裴姜理了下衣裙,淡淡說道:“想起前幾日這房間來過不記得關上窗戶,這會便來看看...”
崔旺不敢多嘴,帶著那些護院趕緊離開了院子,他是崔福的弟弟,被賀川從長安城崔府接到別院里接替兄長管事一職。
賀川只說崔福被主家派去外地辦事了,并沒有解釋太多,崔旺當然不敢過問,何況眼下自己是升官了,他還巴不得阿兄不回來。
翌日清晨,暴雨停歇。
崔府別院籠罩在一片水汽中,陽光穿過云層,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光影。
裴姜推開房門,一股清新的水汽撲面而來。
昨夜的大雨將庭院洗刷得纖塵不染,院子里那棵老梅樹,樹下新翻的泥土被雨水沖開。
她快步走過回廊,來到那孩童的房間,這時史那正在給孩子喂肉糜粥。
孩童退了燒,邊吃粥邊打量房里的情況,忽然看到裴姜出現(xiàn),他還想強撐著坐起來。
“別動。”裴姜連忙上前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不記得了....”孩童眼神黯淡了下來,抿了抿嘴唇。
“哦?我以往做葡萄酒生意,那以后就叫阿酒吧?!迸峤诖策呑拢χf道。
阿酒抬眼看著她,露出笑容,點了點頭,繼續(xù)吃粥。
“那夜的女醫(yī),從何處尋來的?”裴姜轉(zhuǎn)頭問史那。
“早幾年在江南認識的,誰知道前幾日在城里遇到了,趕緊請來,她醫(yī)術很好,人稱萍娘子。”史那幫阿酒擦干凈嘴巴,收拾托盤準備離開。
“嗯,崔云舟這幾日怎樣了?那天希羅在鬼市沒尋到解藥,想必他的人也尋不到...”
裴姜眼神沉了下來,一個武功不凡的京城留守,眼下變成一個只能躺在床上的廢人,再這樣下去,即使救回來怕也是難恢復。
“還是那樣,不過若找萍娘,說不定有辦法...”史那想起昨夜萍娘幾針過后,這小子就能醒了。
“那我待會去跟崔云山提議,你再去請一回,如果她愿意,就讓她暫時住在這,還可以幫阿酒繼續(xù)治療?!?p> 裴姜打算如實向崔云山說阿酒的事,畢竟要瞞住情報頭子,可是件難事。
史那應了,便和裴姜前后腳出了房。
裴姜走在回廊,繡鞋踩在濕漉漉的木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一路上那些打掃的婢女仆從一一與她行禮。
轉(zhuǎn)過月洞門,來到一片荷塘,昨夜的大雨打殘了荷葉,此時崔云山正坐在荷塘旁的涼亭下與安慶繡下著棋。
“夫君,姐姐?!迸峤锨跋騼扇诵卸Y。
安慶繡朝她笑了笑,崔云山則皺著眉盯著棋盤問道:“何事?”
“回夫君,妾身有兩件事想與夫君說..”
“但說無妨,都是自己人。”崔云山手中白子落下,隨后又嘆了口氣,顯然是覺得下錯了這一步。
“妾身手下的胡奴在城郊救下了一名少年,身上受傷厲害,想必是哪家逃跑的下人,如今在妾身院中,第二件事,妾身尋了位女醫(yī)替這少年看病,發(fā)現(xiàn)女醫(yī)醫(yī)術不俗,想說要不讓她給二郎看看....”
裴姜說完,看著眼前兩人的反應,安慶繡手中黑子頓了頓才落下棋盤。
崔云山喝著茶盞中的茶,轉(zhuǎn)頭笑了起來,“那甚好,二郎病了好幾日,我已經(jīng)派人去留守署告假,圣人也派了御醫(yī)來瞧,實在束手無策,護送三王子去洛陽一事已經(jīng)改由兵部侍郎負責,那女醫(yī)若真有你說醫(yī)術那般高明,定有辦法醫(yī)治二郎,你盡管去請,錢不是問題?!?p> 裴姜對崔云山福了福,“那妾身便派人去請,先退下了,不打擾夫君與姐姐的雅興?!?p> 她快步離開荷塘,回到自己院中,這時一名生面孔的年輕仆從正在院中打掃。
裴姜皺了皺眉,“春霞和冬影呢,這不需要打掃,你退下吧?!?p> 那仆從低下頭,應了聲,匆忙退出院子。
裴姜邊走邊思索,她院子里的人實屬是少,史那和希羅是自己帶來的,其余那兩名婢女是崔云山的人,日后得想辦法再安排兩三名隨從在院里才行。
這么想著,她回到自己房間,此時史那已經(jīng)等候多時,看到她回來,連忙上前說道:“娘子,昨夜的刺客,原來是大夫人派來咱院子的...”
裴姜心中一顫,“可有證據(jù)?”
史那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上回奴婢不是在廚房看見桂花與一名仆從說話嗎,剛才崔旺抓到的那人,便是那仆從,可惜那人死活不承認有人指使,只說想來院里偷點財物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