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姜聽到他的話,先是一愣,隨后淡淡問道,“二叔這是替蔣昊之要的?”
崔云舟不禁心中感嘆,眼前女子太聰明了,或許也正是這樣的女子才能操控金樽會吧。
他沉吟片刻,點頭道:“是,我打算要他追查大哥死因,這事雁來堂辦不到。”
裴姜意外于他的坦誠,雖說這東宮地契在她手里也算是籌碼,可卻是雙刃劍,東宮時刻盯著她便是為此,畢竟東宮那幫人,殺人越貨有啥干不出來,一點道義沒有。
“二叔方才讓我開個價,那我也直說吧,我想查養(yǎng)父的死因...”裴姜一直讓索多追查托斯之死,可進展緩慢,畢竟沒有朝廷內(nèi)部高官做眼線,眼下崔云舟雖然辭官,但他肯定有辦法。
崔云舟想都不想,“可,成交!”
他其實也有派龍二去查過托斯的死因,可因為牽涉甚廣,后來又發(fā)生安祿山叛變的事,實在是顧不過來,加上他無故中毒,現(xiàn)在又辭了官,所以這事便一拖再拖。
裴姜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我讓史那明日給你。那我先走了,你也上柱香吧?!?p> 她說完,轉身走出佛堂,臨走時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嘴角上勾。
崔云舟等她離開后,四下看了下,捏起桌上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甜!
方才談話的時候他便一直留意這桌上的糕點,看著便覺得好吃,還糾結要如何找借口讓裴姜先走,結果對方如此識趣。
就在他捏起第二塊準備放入口中時,裴姜居然折返了!
“二叔,我的帕子忘在蒲團那了...”
裴姜朝他笑了笑,仿佛沒看到他在吃點心一般,撿起蒲團旁的帕子,放入懷里頭也不回就走了。
崔云舟僵著手臂,手上的桂花糕不知道是放下還是丟入口中,嘴角抽了幾下,這裴姜,是不是故意的?
......
長安城,太傅府。
江太傅正和太子李豐在書房里議事,門外有五名侍衛(wèi)守著。
為免招人話柄,太子鮮少親臨太傅府,今日江府上下都感覺神經(jīng)緊繃,氛圍異常緊張。
龍虎獅豹四名侍衛(wèi)在門外警惕地聽著府里的動靜,可另外那名侍衛(wèi)似乎站得有點累,在青石板上坐下,還舒了口氣。
那四人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默契地翻上了一個白眼,蔣昊之要裝侍衛(wèi)跟在太子身邊多久啊。
太傅江長悅年過半百,對太子李豐忠心得很,之前五王子李乾走丟了,他怕了許久,怕被太子怪罪,沒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大膽,找了個替身。
“殿下,那少年很聽話,長相也挑不出毛病,圣上應該看不出來的...”
他這會聊的可是天大的秘密啊,要被識破,可是欺君之罪,想都不用想,太子肯定會把罪名推到他頭上。
李豐看了他一眼,“江太傅,這事可得別說漏嘴了,砍頭的,還有,派人好好教教那少年禮儀,老六百日宴的時候,他得出席,到時候別殿前失儀了?!?p> 江長悅狠狠點頭,老臉掛著燦爛的笑容說道,“太子殿下放心,臣定能辦好?!?p> 這時候一名婢女領著這位五王子李乾穿過長廊,在書房外求見。
那少年的確與李乾有六七分相像,可細看之下便能看出,眼睛特別不一樣,這少年眼神飄忽,一看便是狡詐之人。
蔣昊之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看到婢女領著人來,便站了起來,與那少年互換了一個眼神。
江長悅親自打開書房門將那少年領了進去,吩咐婢女在外面候著。
那少年看到李豐,立馬跪在地上說道,“臣弟李乾,見過太子殿下?!?p> 李豐身子靠前,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的問道,“該熟背的都記好了嗎?”
假李乾點頭,“都記住了?!?p> 李豐笑著對江長悅吩咐道,“太傅,那便靠你多鞏固一下了,反正父王對老五也不怎么在意,就這樣吧。”
說完,他起身甩袖便離開了書房。
連同蔣昊之在內(nèi),五名侍衛(wèi)緊跟在太子李豐身后,從江府出來,上馬車后直奔皇城東宮。
.....
長安城東,一處偏僻巷尾的二進院落,蔣昊之的祖母,羅老夫人,正在婢女萍姑服侍下喝藥。
羅老夫人以往大部分時間出入東宮,畢竟是太子乳母,地位昭然。
眼下時局混亂,她以身體不適為由,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去過東宮作客了,想必太子和皇后也不會勉強她。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藥跡,對萍姑說道,“阿萍,輝月這么做,可是在斷蔣家的路,你為何替他瞞著我!”
萍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地下頭,“夫人,那本來就是庶子,何況這事主家定有自己的謀劃。”
“可畢竟是他弟弟啊,這可是欺君大罪,他投靠安祿山也就罷了,好好在洛陽當官,沒想到居然還回來了,好吧,回來也就算了,還摻和黨爭,是怕死得不夠快啊!”
羅老夫人說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病根是上回抓裴姜時在大火中吸了不少濃煙落下的,還真是善惡有報。
那個冒充五王子李乾的少年,是蔣昊之三姨娘的獨子,叫蔣淮升,今年十歲,性格與蔣昊之極像,換而言之就是狡詐。
羅老夫人咳了一陣,覺得頭昏,擺了擺手,“起來吧,扶我進房休息?!?p> 萍姑這才連忙起身,攙扶著老夫人進屋休息,眼下老夫人身子是越發(fā)不好了,特別是那回在別院火海逃脫的時候,吸了不少煙子,落下了這咳嗽的毛病。
羅老夫人回到房里,半靠在床上,伸手在床頭拿了個木盒,打開盒子,里面只有一枚銅錢。
“把這給輝月,要他先別動手,讓那老大和老三先斗一番,好戲在后頭,咳——咳——”羅老夫人手上的這枚銅錢,在油燈下,露出金蟬圖案。
萍姑手下銅錢,躬身領命退了出房。
她在羅老夫人身邊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替她辦過不少事,守過不少秘密,也殺過許多人,可這回不知為何,她有點怕。
腦海里浮現(xiàn)出裴姜的樣貌,不由得背后冷汗直流,讓她想起十多年前祈王府血案那日,與裴姜樣貌相似的祈王妃,在火海猙獰地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