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昊之在主位上不客氣的坐下,示意弟弟蔣淮升坐下說話。
眼前的蔣淮升雖說只有十歲,可性格早熟,對喜怒無常的阿兄更是從不敢違抗,即使生母被他逼死,他也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仇恨之意。
“江太傅府里環(huán)境還是可以的,你小子有沒有好好學習?”蔣昊之笑著問道,還給自己倒了杯茶。
“阿兄的教導,寧月時刻謹記于心?!笔Y淮升正襟危坐,絲毫不敢失禮,比那日出席宮中百日宴還緊張。
“老四很快會回京,到時候你跟在他身邊就行,不需要再待這里了?!?p> 蔣昊之口中的老四,便是四王子李禛,當年與二王子李瑜聯(lián)手,對付太子,被圣人流放去了北地。
“那太子殿下...”蔣淮升對李家這些復雜的關系早已熟讀在心,可眼下還是有些疑惑。
蔣昊之抿了口茶,思索片刻開口道,“老四壓根沒見過老五,不會露餡的,何況老四有機會回京,可要多謝我,他不敢造次的?!?p> “至于老大嘛,無妨,我給他安排點事忙,不會管你的。”蔣昊之一口氣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蔣淮升連忙一并起身相送,“阿兄是要出遠門?”
按照以往,蔣昊之很少會直接來與他見面,更別說交代事情,想必是有段時間不在長安才會如此。
蔣昊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我去替你看看,老五有沒有你這么聰明,回來告訴你。”
.....
裴姜與崔云舟一行人,抵達蒲津關,準備在蒲州休息一日再北上晉州。
蒲州城的暮色裹著鹽堿味,裴姜挑了間臨河客棧,住在二樓最僻靜的廂房。
崔云舟則住在一樓,此時他歪在輪椅上,膝頭蓋著狐裘,看伙計往浴桶里添熱水。
一旁龍二低聲問道,“主上,大冷天的,怎的突然要沐浴啊...”
崔云舟看了他一眼,趁那伙計還在,便開口說,“一路上就是太冷了,泡下熱水舒服些,不然這腿難受...”
伙計添完熱水,收下龍二的賞錢退了出房。
龍二還想說話,被崔云舟一揮手,趕了出房,他只好去馬廄看看那些馬兒吃飽了沒有。
阿酒與冬影住在裴姜隔壁廂房,此時冬影端來胡餅熱湯和羊肉,阿酒正看著窗外發(fā)呆。
“阿酒,姜娘說讓你多吃點,御寒?!倍胺贪⒕朴卸稳兆恿?,習慣直呼其名,這也是李乾要求的。
裴姜此時和史那也在屋里喝著熱乎乎的羊肉湯,沒想到出了長安以后天氣如此冷。
史那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顆藥丸遞了給裴姜,“姜娘,萍娘給的,說能增強御寒體魄。”
裴姜就著熱湯服下,頓了頓,開口問道,“二叔在一樓?”
“是的,二公子腿腳不方便,只能在一樓,姜娘想去看看二公子嗎?”史那好奇的問道,她倒覺得比起崔云山,二公子更配他們姜娘,畢竟二人性格實在相似,看著便莫名有種默契。
裴姜搖搖頭,“不必,明日便啟程北上了,你今晚也早點休息。”
.....
客棧后院,一個衣著白色狐裘的青年男子將幾張飛錢遞給掌柜老吳,“利索點,天色一暗便開始了?!?p> 老吳連連點頭,他這個臨河客棧,最喜歡這些出手闊綽的貴人,他也從來不過問住是何人,畢竟第二天,都會變成死人。
子時三刻,弩箭破窗,此時客棧里掌柜連同伙計居然默契地全數(shù)消失。
刺客踹門時,崔云舟故意漏了破綻,肩頭硬接一刺,反手袖箭擊出,刺客應聲倒地。
這時龍二以及另外八名隨從已經(jīng)挺劍將裴姜和阿酒等人從二樓護住下了一樓。
裴姜看到崔云舟居然受了傷,不免有點驚訝,可隨即一想,他雙腿不便,已不是當日那個武藝高強的京城留守了。
刺客的刀鋒在月光下泛著青芒,十幾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屋檐角、窗欞、廊柱間撲出,直逼他們。
崔云舟坐在輪椅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龍二,該干活了?!?p> 話音未落,龍二以及那八名隨從如疾風般出列,往黑衣刺客而去。
為首那人身形瘦削,手中雙刃瞬間割斷了兩名刺客腳筋,另一人則揮動長鞭卷住刺客腰腹,狠狠甩向墻壁,骨裂聲清晰可聞。
另外的幾名隨從皆出手狠辣,讓那十幾名刺客不由得放慢了動作。
“龍二,留活口?!贝拊浦蹜醒笱蟮卣f道,指尖把玩著一枚銅錢。
裴姜在他身旁,只覺得那銅錢眼熟得很,再抬眸時,十幾名刺客已悉數(shù)倒地,哀嚎聲此起彼伏。
崔云舟手推著輪椅向前幾步,看著被龍二踩在腳下的刺客頭目,俯身捏住對方下巴,“說吧,誰派你們來的?東宮?燕王?”
刺客咬牙不答,崔云舟輕笑一聲,指尖一彈,銅錢嵌入對方肩胛骨,鮮血頓時染紅衣襟。
“不說也無妨。”他直起身,掏出手帕按住肩膀上的傷,“龍二,把人帶下去,好好招待?!?p> 龍二應聲上前,如拎雞仔般將刺客頭目提起,消失在夜色中。
裴姜這時才知道,那八名隨從居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似乎被他稱作八影衛(wèi)。
“二叔,你受傷了,我曾跟萍娘學過醫(yī),不如讓我為你包扎吧?”裴姜適度表達謝意,何況她的確略懂醫(yī)術。
燈火搖曳,崔云舟赤著上身坐在床沿,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裴姜捏著浸了藥酒的棉布,指尖輕輕擦過他結實的肩胛。
他的肌肉線條在火光下顯得格外分明,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腰腹間有好幾道陳年舊疤若隱若現(xiàn)。
“嫂嫂下手輕些....”崔云舟嗓音帶著一絲沙啞,目光卻灼灼地盯著裴姜微垂的眉眼。
裴姜指尖一頓,藥酒順著他的鎖骨滑落,她故意用力按了按傷口邊緣,“二叔可是前京城留守,這點小傷還會喊疼?”
崔云舟悶哼一聲,卻順勢扣住她手腕,將她拉近幾分,“疼是不疼,只是嫂嫂的手太涼,凍得我心口發(fā)顫?!?p> 裴姜掙了掙,卻被他握得更緊。
她抬眸,正對上他幽深的眼,眸中似有暗火燃燒。
“賀川說,阿兄從不在你房里留宿...”崔云舟突然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