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清立在大堂,一身素衣,眼眸如同秋水一般明澈,氣質清麗脫俗。
而她話音剛落,一開始還對她頗為不滿的人紛紛沉默了起來。
便是林從禮都斂眉思考了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云淡風輕地開口:“雖碧落確實破綻百出,但你的空口白話并不能叫人信服?!?p> “林家上下規(guī)矩嚴明,做什么事都要講證據,我先前便是證據確鑿才提審你?!?p> “雖那碧落有蹊蹺,但這并不能證明你跟這件事沒關系。”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間距縮短,雖面有怒色,但其中還帶著一份疑惑。
只一眼,林知清便看出林從禮內心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從情感上來說,林從禮面對毒害自己女兒的最大嫌疑人,肯定是想除之而后快的,這便是憤怒的來源。
但從理智上來說,他也認為林知清提出的疑點很有道理,心存疑慮,只是沒有證據。
如此看來,林從禮的確是個公私分明且一絲不茍的人。
想到這里,林知清的眼神緩緩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后精準地停在了林從禮的臉上:
“大伯,如若找出真正的幕后兇手,是否就能證明我的清白了?”
林從禮掀了掀眼皮:“近來林家諸事繁多,朝堂之上沖突不斷,便是我也是百忙之中抽時間來處理這件事的?!?p> “你想要一個清白,但沒人有空查探此案?!?p> 聽了這番話,林知清蹙眉。
沒想到這林家表面上風光,實際上卻連一個能查案的人都找不出來。
她輕吸了一口氣:“大伯,沒有人還我清白,那我便自己爭一個清白,請你允許我來查探此案!”
“笑話?!甭牭搅种逯鲃诱埨t的一瞬間,林從禮的眼睛瞇了瞇:“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身無長物不說,還妄圖找出真兇?”
“大伯,此時站在大堂上的不是你,你自然體會不到我的心情,一而再再而三被誣陷,我實在委屈!”林知清輕瞥了一眼林從禮。
林從禮擰眉,想到手頭上各種各樣的爛攤子,他深吸一口氣:“你只有三日時間,御史臺已經聽到了這件事的風聲,三日之后,監(jiān)察御史會來林家了解情況。”
“如若那個時候你還未查出兇手,我林家必定會被扣上一頂姐妹相殘、家風不正的帽子?!?p> “為了林家,不管你查出真相與否,這件事都要有一個板上釘釘的兇手?!?p> 他的話輕飄飄的,但林知清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如若自己沒有查出真相,為了林家,林從禮一定會將自己推出來平息此事。
到時候,自己必死無疑!
想到這里,林知清的聲音冷若冰霜:“一言為定!”
話罷,還沒等林從禮說什么,圍觀的人群當中便有人開始找碴了:
“若這毒本來就是她下的,剛剛那個丫鬟只是演了一出好戲,讓她查案不就給了她栽贓嫁禍的時機了嗎?”
林知清只輕瞥了那人一眼,便再度朝著林從禮開口:“大伯,為保證此事絕對公開透明,請派兩名武功高強之人監(jiān)管我查案?!?p> “在武功高強之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必不會犯案?!?p> “但請一定要派兩個靠得住的人,因為兇手可能還隱藏在我們之中?!?p> “這……”林從禮沒想到林知清居然會提出這種要求,一時沒能說得出話來。
林知清當然不是心血來潮,提出這樣的要求既是為了打消眾人的疑心,也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若只要一個,保不齊會有人趁機往她身邊塞人危及性命。
若要兩個,也能讓他們相互制衡。
沉思了一會兒,林從禮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十安,你跟著林知清,務必看好她。”
林知清順著林從禮的目光看了過去,便看到剛剛那個身手上佳的娃娃臉男人皺眉應聲,看起來不情不愿。
就他一個人嗎?
林知清正想開口問詢,林從禮卻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十安武功高強,一人足矣?!?p> “大伯,林家難道找不出第二個武功高強之人了嗎?”林知清還是不太滿意這個安排。
她怕就怕這個林十安背后有人,會在暗中搗亂或對她下手。
聽到她的話,林從禮微微皺眉:“托你的福,武功高強之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p> 堂姐?
林知清心里雖不滿,卻沒有再出聲了。
她知道現在這種局面對她實在不利,若再開口必定會引起林從禮的不滿。
深吸一口氣,林知清剛要點頭,便聽到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再然后,便是兩道男聲:
“清兒,我來助你!”
“貴府若無人,我亦可相助?!?p> 猝不及防聽到了兩道陌生的聲音,林家眾人紛紛側目。
林知清一回頭便看到了兩個男人,確切來說,是兩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且他們的英俊大有不同。
靠左的男人一身紫金色窄袖袍子,其上有褶,顯得非常干練。
他本人臉上噙著一抹笑,看上去便十分老實可靠,面容硬朗且英氣逼人,步伐大開大合。
而另一男子與之相反,身上穿的是一襲月白色寬袖長袍,他步伐不緊不慢,神色頗為冷峻。
他抬手作揖,朝著林從禮等人行了一禮。
不等林知清等人細看,這二人中間便分開了一條道路。
一個身穿湖綠色束腰長裙,頭戴一支青玉素簪的女人款款而出。
她朝著林從禮等三人行了一個禮:“南月見過林大老爺,此番貿然上門,還望林大老爺莫怪?!?p> 她說話的間隙,那兩個男人已經一左一右站到了林知清身旁,袒護之意非常明顯。
林知清挑了挑眉,看這幾人的動作,仿佛同原主十分熟稔?
還未等她深入思考,那自稱“南月”的女人便再次開口:“方才我等也聽了一耳朵,不如讓我同我弟弟以及江世子一同監(jiān)管知清妹妹?!?p> 林知清聽到這里,眼眸一動,現在的局勢很明顯,這三人并不是林家人。
若他們來協(xié)助自己,確實比對自己非常厭惡的林家人要好。
不過,既是外面的人,便也帶著一絲不確定性。
特別是她現在沒有一絲原主的記憶,若是這群人中有壞人或她在同他們相處時不小心露出馬腳,那就比面對林家人還要麻煩。
綜合這些不確定因素,林知清打算再觀察一下幾人的言語動作。
上首的林從禮看著這三位“不速之客”,上眼皮下壓,并不怎么高興,但還是翹起了嘴角:
“南月,你和陸淮有這份心便夠了,知清有她堂兄看護,我們自是放心的。”
“林伯父,正是因為我等非林家人,才能站在更客觀的角度監(jiān)督知清,且我父親乃當朝大儒,整個大盛都知他最是公正嚴明,必不會叫誰蒙受不白之冤?!?p> 那面容冷峻的男子上前一步,言語間溫和有禮。
林從禮一噎,眉毛下壓,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陸淮,我也許久未同你父親見過了,替我向他問好。”
“你們姐弟同知清從小一起長大,既然有這份心,那我便將她交給你們了。”
林知清聽了這話,不由得看了冷峻男子一眼。
她結合剛剛幾人的對話,確認這男人和剛剛開口的女子便是林從禮口中的陸家姐弟,同原主從小一起長大的陸淮和陸南月。
陸淮他們是外人,林從禮心里對他們插手林家事務是相當不滿的,萬一有人將這些事情傳出去,到底有損林家的名聲。
但那個陸淮首先擺出了“客觀”這個詞,寥寥幾句話便將“外人”變成了更加有利于維護公平的人。
而后又擺出了自家大儒父親的名頭,多少會讓林從禮等人有所忌憚。
這語言的藝術讓他發(fā)揮到了極致,一套組合拳下來,林從禮于情于理都沒有反駁的余地。
林知清看到林從禮胸脯輕微起伏,眼尾上抬,嘴角下拉,以行為主義心理學和微表情心理學的研究來看,這幾種動作和表情都帶有“憤怒、不滿”的情緒表達。
能讓林從禮吃癟,這幾個人身份必不簡單。
陸淮和陸南月乃是大儒之后,那另外一個男人呢?
林知清看向右側的硬朗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