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掠過玻璃幕墻的接縫,晨曦在夾層里碎成十七道虹光。文理科分班三個月后,這道橫亙在走廊的鋼化玻璃成了最荒謬的楚河漢界。江遠總在早讀前十分鐘出現(xiàn),深藍校服蹭著玻璃留下碳酸鋰粉末的拖尾,像是彗星途經(jīng)大氣層的灼痕。
她今天特意提前到校,看著熒光筆在玻璃那面游走。少年手腕翻轉的弧度讓她想起護理院那夜他修改母親藥方的姿勢,筆尖摩挲玻璃的沙沙聲里,一串羅馬數(shù)字漸漸顯形——XVII:CMXCIX。
“1999年的十七刻鐘?“林夏的呼吸在玻璃上暈出白斑,數(shù)字在霧汽里扭曲成胎兒監(jiān)護儀的波形。她忽然察覺這串字符只有在物理實驗室第三盞氙燈亮起時才會完整顯現(xiàn),如同江遠鎖骨疤痕在特定角度才泛磷光。
理科班那頭傳來哄笑。江遠突然用課本擋住書寫區(qū),林夏看見他指縫間漏出的熒光色正順著玻璃夾層的導光纖維流淌,在地面投出《小王子》被水漬洇透的頁碼。
實驗臺的棱鏡將陽光分解成跳動的光譜。林夏伏在第三盞氙燈下調整偏振片,江遠昨日留下的熒光筆跡突然在幕墻上暴動。那些看似隨意的音符在偏振光中重組,竟是五線譜上的摩爾斯密碼——每個休止符都對應她藏在《追憶似水年華》里的俳句行數(shù)。
“光的魔法,嗯?“江遠的聲音穿透玻璃,他正用圓規(guī)尖在墻面刻蝕分光公式。林夏看見他脖頸處貼著退燒貼,邊緣泛著解凍劑特有的藍紫色,“就像你總在46厘米外偷看我的藥盒。“
玻璃突然共振,理科室的示波器跳起瘋癲的波形。林夏抓起粉筆在黑板推演菲涅爾方程,發(fā)現(xiàn)江遠書寫的位置恰是布魯斯特角——這個能讓反射光完全偏振的角度,把他每一筆都轉化為只有她能破解的鏡面密碼。
“第17次了?!敖虒е魅蔚钠ば曉谧呃日憽A窒霓D頭看見江遠飛速擦去玻璃上的痕跡,熒光粉末飄落在她這面的空氣里,凝結成母親病房監(jiān)控里見過的藥物代謝曲線。
暴雨突至時的玻璃幕墻成了巨型棱鏡。林夏看著江遠在雷光中書寫今日歌單,雨水在玻璃夾層形成湍流,將他的倒影切割成福利院松樹下的五歲殘像。當他寫到副歌部分時,筆尖突然迸裂,熒光液順著裂紋滲向文科班這側。
“別碰!“江遠的手掌拍在玻璃上,與她的指尖隔著4.6毫米的夾層貼合。碳酸鋰溶液在交匯處沸騰,腐蝕出針孔大小的窺視窗。林夏湊近的瞬間,看見他虹膜里映出的自己正捧著《變形記》,身后是正在傾倒的消防栓——正是他們初遇那天的場景復刻。
教導主任的呵斥聲在走廊另一端響起。江遠突然扯開襯衫第二枚紐扣,露出鎖骨下新紋的二進制編碼。林夏的圓珠筆在本子上自動書寫,譯碼結果是混凝土配方:“承重墻需要46%的碎石骨料,就像...“他后退半步,剛好退到理科班走廊的第17塊地磚邊緣,“我們之間最安全的比例。“
放學鈴聲刺穿雨幕時,玻璃幕墻的導光纖維突然短路。林夏看著江遠的身影在頻閃中支離破碎,熒光殘余在墻面拼出最后謎題:一道求陰影面積的幾何題,而圖形正是五歲那年他們在福利院共同栽下的風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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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周生打掃時發(fā)現(xiàn),幕墻夾層積滿熒光液凝結的六棱晶體。教導主任用紫外線燈照射的剎那,整面玻璃顯影出震撼的真相——所有看似隨意的歌單,實則是江遠用聲波頻率誘導碳酸鋰結晶形成的立體模型,核心位置嵌著林夏五歲時的X光片。而在第四十六塊玻璃板背面,有人用指甲刻下極小字跡:“當光找到對的入射角,最脆弱的介質也能成為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