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我賠你十條
大年三十是睡懶覺的日子,老話說“大年三十睡好覺,來年才能精神好”,宋今禾昨晚交代過了,不睡到太陽冒尖,誰也不許起來。
三小子早起習(xí)慣了,天邊微微發(fā)亮就睜開了眼,被窩里溫暖干燥,徐樂懶懶翻個身,一腳踹在徐良肚子上。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這么好了,牛棚里四處漏風(fēng),又臟又臭,一股寒風(fēng)劃過他凍的牙齒都打顫,早上起來一摸頭發(fā)都是凍硬了。
而現(xiàn)在,他將臉埋進(jìn)被子里笑瞇了眼,好暖和。
“將軍,河面結(jié)冰了!”陳征裹著披風(fēng)沖進(jìn)來,宋娘子說剛好讓我們?nèi)プ紧~?!?p> 裴忌一聽,立馬去拍三個小子的門。
徐良把被子往頭上一蒙:“誰要跟你去——”話音未落,冰涼雪團(tuán)精準(zhǔn)砸進(jìn)他后脖頸。
裴忌單手拎著冰鎬倚在門口,隨意拍掉手上殘留的雪花,笑得像只狐貍:“大徐,你娘說晌午要做炸酥魚。”
“混蛋,你給我等著?!?p> 徐良趕緊抖掉雪團(tuán),珍惜地拍拍被子,也顧不得自己冷,一臉怒氣地沖著裴忌道:“我一定砸的你求爺爺告奶奶!”
“切,來呀。”
他個子高,徐良踮起腳也夠不到后脖頸,急得干瞪眼,宋今禾觀戰(zhàn)提醒道:“攻他下盤?!?p> 徐樂反應(yīng)最快,抓起雪就往裴忌靴子里塞,他和徐良一人負(fù)責(zé)一條腿,逼得裴忌不得不彎腰清理,徐良趁機將自己捏的無敵大雪球塞進(jìn)他衣領(lǐng)!
“哎,犯規(guī)!怎么還有場外援助,別跑!!”
一行人奔至河邊,原本還說要上去劃冰,可惜只結(jié)了薄薄一層,用手一按就碎了,裴忌拿的東西也沒排上用場。
徐樂蹲在河邊冰窟窿旁,看裴忌把麻繩系在木桶上:“裴叔,魚會不會和我們一樣冷?”
“它冷啊,我們把他放熱水鍋里就好了,最好再搞點花椒鹽巴?!迸峒梢粋€猛甩,冰碴子濺了旁邊陳征滿臉。
副將抹了把臉,軍袍下擺掖在腰帶里,“將軍,這樣能行嗎,不用漁網(wǎng)恐怕捉不住。”
“閉嘴?!迸峒甚咚荒_,“驚了魚你游下去抓?”
木桶沉進(jìn)冰洞不過半刻,徐言突然尖叫:“動了動了!”三個腦袋齊齊扎向冰面,陳征塊頭大,也擠著去看,徐良猝不及防一只腳踏進(jìn)河里,濕了半截褲腿。
幸好裴忌反應(yīng)快,他一手拉木桶,一手揪起徐良的衣領(lǐng),半大小子在他手里跟棉花一樣,輕而易舉。
陳征趕緊去接徐良,哪知手里被塞了繩子。
裴忌換了姿勢,他掐起徐良的胳膊,猛地將他往上一拋,又穩(wěn)穩(wěn)接住。
徐良徹底僵硬,他都十歲了!
整!整!十!歲!
這個姿勢是大人跟一兩歲的小孩玩的,他都見過,裴忌是不是故意整他!
“怎么,不夠?”
裴忌說著又拋了一次,徐良紅著臉說硬話:“小孩子才玩,我不玩,你放我下來?!?p> 徐樂和徐言眼巴巴看著,他們都沒有玩過,爹生前忙的很,經(jīng)常在山上一呆就是兩三天,回來還要去鎮(zhèn)上賣獵物,而他們親娘身體一直都不好,床都下不了,更別提抱著他們了。
“來,試試?!迸峒煽闯鏊麄兊目释?,一只手一個崽子,他們倆實在是瘦的厲害,即使裹著棉衣也輕的不像話,裴忌兩只手一起拋出,又穩(wěn)穩(wěn)接住。
“啊哈哈哈,好厲害,裴叔可不可以再來一次?”
“來幾次都可以。”
徐良提著木桶,嘴角微微上揚,眼角也掛著笑意,他很久沒見弟弟們這么開心了。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褲子!
“陳!征!”少年抄起雪團(tuán)追殺,副將躥上柳樹杈求饒:“小祖宗!我賠你十條魚!”
徐良拎著撲騰的肥魚威脅:“抓不來十條不準(zhǔn)你進(jìn)家門?!?p> *
灶房里霧氣氤氳,宋今禾正舉著豬皮一點點拔毛。
木門咣當(dāng)撞開,徐言和徐樂舉著木桶躥進(jìn)來:“娘,我們抓到一條大肥魚,你看。”
“放盆里吧。”她頭也不抬,“徐良呢?”
“換褲子呢?!毙鞓钒侵钆_偷吃炸丸子,被燙得直吐舌頭,“陳叔把他推河里啦!”
“對了,娘我們和裴叔一塊玩了舉高高的游戲,裴叔一下子能把我們兩個都舉起來?!?p> “娘,裴叔和我們一塊過年嗎,過完年呢?”
宋今禾終于放下手里的東西,“怎么了?”
徐樂道:“沒怎么,只是覺得他人很好,只是……”
宋今禾沒想到這個孩子小小年紀(jì)竟然能想這么多,徐樂稚嫩的臉上流露出那抹不屬于孩子的沉思,下一秒?yún)s被宋今禾揉去。
她兩指捏起徐樂唇邊肉,嘟嘟的,像只小鴨子,要是再胖點就好了,像小豬。
宋今禾輕輕笑出來,看來還是要給孩子們好好補補。
可徐樂卻看呆了,娘……娘好久沒笑了,其實這么說也不準(zhǔn)確,娘以前是經(jīng)常笑的,只不過不是對他們,而是對爹爹,那個時候她笑得很熱情,很討好。
而現(xiàn)在,徐樂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覺得一瞬間外面的冰天雪地都變成了春暖花香。
“傻小子,去看看你哥哥好了沒有?!彼谓窈剔D(zhuǎn)身,她沒有看到墻角隱藏的那個人。
裴忌也看傻了,他知道宋娘子有副好樣貌,他刻小像時就將那張臉在心底描摹了千百遍,自以為十分相像,可現(xiàn)在只覺得那死物終究是死物。
握在手里的發(fā)帶被他捏的發(fā)皺,裴忌下意識地躲避宋今禾的目光,隨即喉結(jié)難耐地滾動,他皺起眉頭,只覺得有一種不可言狀的東西順著他的身體往上攀爬,最后直愣愣停在心口。
那是什么,他只呆呆地按住心口,想安撫一下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咔嚓——”
院子中傳來輕微的脆響,裴忌立馬回神,只見陳征正蹲在歪脖子棗樹上,手里半截斷枝顫巍巍指著樹下:“我就,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給宋娘子送禮物的?!?p> 裴忌握著手指冷笑:“來,你下來,我告訴你?!?p> “別了吧將軍,我看這上邊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