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廳的霓虹燈閃爍,舊影碟機的磁頭時不時卡頓,放映的畫面帶著一絲雪花點。李暮雨和秋雁南擠在狹窄的紅色座椅上,看著熒幕上黎小軍和李翹在香港街頭奔跑,耳邊是鄧麗君的歌聲。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
李暮雨盯著畫面里張曼玉的紅裙子,眼神有些恍惚。她記得母親年輕時也有一條相似的裙子,在那個下著雨的午后,女人背著她走出筒子樓的那一刻,裙擺飄揚在雨霧里,成為她童年最后的顏色。
這部《甜蜜蜜》,李暮雨已經(jīng)看過不下五遍。錄像廳是工廠女工們周末最廉價的消遣,幾塊錢的票價能換來兩個小時的光影夢境。李暮雨喜歡張曼玉在里面的模樣,那種自由又倔強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時代的迷霧。
但這一次的觀影體驗并不順利——電影放到一半,忽然“啪”的一聲,整個錄像廳陷入黑暗。
停電了。
“靠,怎么又停電!”有人抱怨道。
秋雁南靠著椅背,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嗤笑一聲:“真不愧是這個破地方?!?p> 李暮雨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忽然,一道微弱的光亮起來——是應急燈。燈光晃動,透過人群的縫隙,她看見一個男人站在角落里,舉著手電,光線投射在他半邊臉上,映出一條淡淡的疤痕。
那男人緩緩朝這邊走來,手電的光在李暮雨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是錄像廳老板?”李暮雨低聲問。
“不,”秋雁南叼著煙,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是個戴翡翠尾戒的男人?!?p> 李暮雨心里一顫。
錄像廳恢復供電后,電影繼續(xù)播放,但李暮雨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在熒幕上了。她悄悄轉頭,看向那個男人的背影——他坐在最后一排,身穿黑色襯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尾戒,神情晦暗不明。
“你認識他?”李暮雨輕聲問秋雁南。
秋雁南沒回答,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半截的鳳梨罐頭,隨手掏出轉刀(轉動在手里的刀,忘記叫什么)撬開,遞到李暮雨面前:“吃不吃?”
“哪兒來的?”
“錄像廳后面的雜貨鋪,過期兩天,便宜。”秋雁南咬了一口,滿不在乎地咀嚼著。
李暮雨接過罐頭,咬了一口,鳳梨的汁水有點發(fā)酸。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心里涌上一種莫名的不安。
電影散場后,李暮雨和秋雁南走出錄像廳,夜色潮濕,路燈的光映在地面上,拉長了她們的影子。
“那個男人……”李暮雨還在想著剛才的事。
“別盯著人家看。”秋雁南打了個哈欠,“不過,你要是真的對他有興趣……”
她話音未落,李暮雨的目光忽然定住了——不遠處的摩托車旁,那個男人正低頭點煙,橘紅色的火光映出他下頜的線條。與此同時,他的傳呼機響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號碼,隨即抬手按下回復鍵,聲音低沉:“金樽?嗯,知道了。”
金樽夜總會。
李暮雨的指尖收緊,心臟砰砰直跳。她忽然有一種預感,這個戴翡翠尾戒的男人,會在未來某個時刻,改變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