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邊吃邊聊,話題扯遠了,說到目前在做什么工作。
“別提了?!倍÷秵虛u頭,手指揉捏鼻梁骨,一臉愁苦地說,“沒人比我慘,當個經(jīng)紀人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帶火一個藝人,結(jié)果人家因為出去嫖塌房了。我他媽還是最后一個知道的?!?p> “我去,你說的該不會是岑遠吧?前段時間微博熱搜爆了。他是你帶的藝人?。俊?p> 丁露喬苦笑:“就是他?!?p> “你在娛樂圈工作,是不是經(jīng)常見到明星?”現(xiàn)場有追星女孩,聞言,兩眼放光地問,“你認識江晚正嗎?我好喜歡他,不知道能不能要到簽名。”
丁露喬靠向椅背,笑了笑,自我打趣:“江晚正多大的咖位,頂流啊,我什么東西,怎么可能攀得上他?!?p> “他那張臉,年紀越大越有味道,我的夢中情人。”
“噫,雞皮疙瘩起來了?!?p> “沒騙你?!?p> “江晚正啊,放眼娛樂圈,男星里就他顏值最頂了?!笨陆裱┱f著,往許為然那邊看,意有所指,“不過在我心里,有人比他更帥?!?p> 孫見微聽了想翻白眼,手擋在嘴前,聲音低不可聞:“又來了,這人有完沒完?!?p> 遲瀅若無其事地淡笑一聲,垂下眼看手機,給江晚正發(fā)微信:【來參加同學聚會,有人提到你,說你是她的夢中情人。還有人說娛樂圈里的男星屬你顏值最頂。采訪一下,當事人什么感想?】
江晚正在電影片場,等著調(diào)燈光,正好有空回她:【這不是說的大實話?】
遲瀅:【?】
江晚正:【你有異議?】
遲瀅:【無。】
江晚正:【退下吧,導(dǎo)演叫我了?!?p> 遲瀅唇邊漾起笑意,收起手機,夾了一筷子菜吃。
許為然時時用眼角余光瞥遲瀅,自然沒錯過她的表情,那樣溫柔甜美的笑容,不知道是在給誰發(fā)消息。
他灌了一口酒,不知何時,透明玻璃杯里的紅酒變成了白的,可能是別人給他倒的,他沒注意。液體滑過喉嚨,火辣辣的,與紅酒的綿長口感截然不同。
高中時期,他也總是偷偷地、默默地用余光窺視遲瀅,不怎么敢跟她有過多的對視,生怕藏不住那點心思。
被人嘲笑自不量力。
“楚天,你說你在一院當醫(yī)生,哪個科的?”
“心外?!?p> “太巧了,我有個親戚有這方面的病,能不能麻煩你給看看?”
“沒問題,你回頭把你親戚的檢查資料發(fā)給我。”
“滕千羽,你這大網(wǎng)紅當?shù)每墒嫣拱?,一場直播下來賺得盆滿缽滿?!?p> “嗐,你看到的都是人前光鮮。不怕你們笑話,我現(xiàn)在一身毛病,失眠、脫發(fā)、焦慮,今年一年跑醫(yī)院不下十次。”滕千羽指了指自己的頭發(fā),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為了見你們,我特意戴了四個假發(fā)片?!?p> 一桌人善意地微笑。
滕千羽吃了口菜,看向遲瀅,眼里是明晃晃的艷羨:“我最羨慕的還是遲瀅,一出生就在羅馬,多好。話說到這里,遲瀅,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話題又回到遲瀅身上,她頓了頓,緩緩抬頭。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柯今雪笑吟吟道:“還用問,肯定是在自家公司舒舒服服當大小姐被人圍著伺候啦,哪是我們這些牛馬能比的。”
“沒有。”遲瀅目光清凌凌,盯著三番四次陰陽怪氣的柯今雪,“我在律所工作?!?p> “當律師啊?!卑嚅L很感興趣,“在哪個律所?”
遲瀅大大方方地說:“崇遠。”
“四大律所之一,很不錯?!卑嚅L想到什么,突然“嘶”了聲,似是不解,“我覺得按你的能力,進榮信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榮信在四大律所里排名第一,崇遠只是第二。
遲瀅不知道怎么解釋。榮信比崇遠厲害,這是事實,但自家公司的法律業(yè)務(wù)交給榮信做,她去榮信應(yīng)聘,即使走正規(guī)流程,也會有走后門的嫌疑。盡管她可以用實力證明自己,但她這人最怕麻煩。為了避嫌,也為了省事,她一開始就把榮信給篩掉了。
“有個法學院的師兄在崇遠當合伙人,校招的時候我就過去了?!边t瀅隨意找了個理由,也不算撒謊,那個師兄確實邀請她了。
班長哦了一聲,了然。
遲瀅伸手夾菜,燈光下,手上兩克拉的鉆戒折射出亮光,閃到了柯今雪的眼睛。她睜大眼,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聲調(diào)高了幾度:“遲瀅,我沒看錯吧,你結(jié)婚了?!”
伴隨這一聲驚詫的叫聲,許為然手一顫,手背碰倒了旁邊的杯子,“砰”一聲,砸在桌邊,里面的酒淌出來,打濕了白色桌布,滴滴答答往下落。
許為然的腿稍稍避讓,沒有被打濕。
動靜很小,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桌上人的心思都在遲瀅那里。
鉆戒戴在無名指上,怎能不引人遐想。
柯今雪刨根問底:“遲瀅,你太不夠意思了,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都沒通知我們這些老同學。你老公誰啊,不會就是你前面提到的師兄吧?有照片嗎?特好奇大美女的老公長什么樣?!?p> 孫見微掩著唇無聲地笑,她的精心設(shè)計,終于被發(fā)現(xiàn)了。
遲瀅橫了她一眼,笑什么笑,還不是她出的餿主意,她要怎么圓謊?
“遲瀅,你快說說啊?!笨陆裱╇p手捧臉,“好奇死了?!?p> 遲瀅尷尬死了,腦子飛快運轉(zhuǎn),搜尋搪塞的話。
一通電話解救了她,起先她太專注于思考,沒聽見鈴聲,還是身邊的孫見微推了推她:“是不是你的手機響了?”
遲瀅懵了一秒,仔細一聽:“還真是我的。”
她拿出手機,是客戶打來的電話,不容怠慢。
大家都在說話,包廂里有點雜亂,遲瀅出去接聽。
聊了七八分鐘,涉及商事案件,有些復(fù)雜,遲瀅先教客戶保全固定證據(jù),給出相關(guān)的法律意見。具體細節(jié),要等見面再聊。
跟客戶敲定了會見時間,遲瀅掛了電話,順便去趟洗手間。
過了一會兒,遲瀅走出來,站在盥洗池前洗手。
四周靜悄悄,遲瀅抽了張紙巾,擦干凈手上的水珠,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fā)。她拿起放在大理石臺面上的手機,給團隊里的另一名律師打電話。
她把這個案子簡單說一遍:“費川明,你去做個前期調(diào)研,回頭你和我……”
視線里突兀地闖進一抹陰影,遲瀅定睛,然后看見許為然,他立在洗手間到包廂的必經(jīng)之路上,像是在特意等什么人。
遲瀅的心臟像是被電了下,清楚感覺到跳動的速度變得急促、紊亂。
許為然他該不會是在等她吧?
大腦掉線,聲音跟著卡頓,半晌,遲瀅才接上后半句:“一起見客戶。”
遲瀅假裝沒看見那個人,做好心理建設(shè),預(yù)想中,她淡然地與許為然擦肩而過。
然而,事與愿違,許為然在她即將擦過他的肩膀時,突然出聲:“高考完那天,你跟我表白……”
遲瀅眼皮一跳,不想再回憶這件事,于是趕在他說完之前脫口而出:“多少年過去了,誰還記得自己年少無知時喜歡的人啊,你也別太在意了?!?p> “對不起。”許為然今晚第二次說這三個字。
遲瀅不受控地側(cè)目看他。
走廊的燈很亮,光線打下來,將一切照得清清楚楚。許為然身姿筆挺,個子很高,清清瘦瘦,冷白的面龐上,五官無論是單看還是組合在一起都極為出眾。
瞳孔的顏色不深,鼻梁高挺,唇色淡紅。她之前和孫見微聊,說許為然跟高中時期沒區(qū)別,細看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他比那時候出落得還要妖孽。襯衫西褲加身,多了矜貴的氣質(zhì)。
有一點始終沒變,不愛笑,總顯得孤僻冷漠,縮在角落里,跟其他人之間豎起一道屏障,別人融不進去他的世界,他也不屑加入那些人。
許為然斂下眼瞼,喉間發(fā)澀,梗了梗,還是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會答應(yīng)你。”
遲瀅:“?”
遲瀅呼吸滯了滯,腦中響起一道拉長的嗡鳴,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不可置信地看著許為然的眼睛。他眼神熾熱,像暗夜里燃起的一簇火,是她以前最渴望看到的。
什么情況……
這人是在這兒跟自己演愛人錯過的戲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