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人魚
遲陌忱脊背僵住，麻意從頭皮竄起，聽她鬼哭狼嚎的哀求，沉下一口氣，轉(zhuǎn)身之際，大腿被她抱住。
他抽動，沒抽出來，反而被她扒拉得更緊。
“滾開。”遲陌忱難得疾言。
他歷來漫不經(jīng)心慣了，即便是下達指令時語調(diào)也不緊不慢，不輕不重，突兀的聲線拔高致使文彬心跳漏跳半拍，呼吸略收。
遲先生平時隨慵，但背地里處事風(fēng)格卻是實打?qū)嵉暮?，得虧這女人是個剛醒的病人，否則不近女色的遲先生早已一腳將她踹出數(shù)米遠。
“不滾。”蘇憶卿不知為何會想抱住男人的大腿，但腦子告訴她，這條大腿，得抱。
前一刻她還在陪同女主走劇情，下一個劇情點沒說完就驀然被卷入一個黑洞，越漩越深，腦海環(huán)蕩著“即刻抹殺”的字眼，明明身為系統(tǒng)沒有身體，可她卻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灼痛，仿佛被架在火上翻烤。
她不甘心就這樣被抹殺，成為系統(tǒng)之前她是個人類，但身為人類的那段記憶蕩然無存，只知自己名為蘇憶傾，成為系統(tǒng)協(xié)助女主走完全部劇情點就能復(fù)活并恢復(fù)前世記憶。
如今她已帶著女主過完三分之一的劇情，眼瞅復(fù)活之日將近，結(jié)果忽然被抹殺，掉入漩渦時，她的意識不愿屈服，硬生生抗過了那陣灼痛感，再醒來就躺這了，還擁有了一具人類身體。
周邊的一切于她而言過于陌生，因此下意識想要攔下這個陌生男人，妄圖求解。
“這是哪啊？”
“醫(yī)院?！边t陌忱咬肌凸出，微瞇的眼尾透露出隱忍之意，“我再說最后一遍，松開?！?p> 蘇憶傾更混沌了，指了指自己：“那這副身體的主人是誰？”
遲陌忱試圖在她純真泛著一股傻意的杏眸中找出破綻，可盯了又盯，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傻子。
他再沒耐心，伸手按在蘇憶傾腦袋使力一推，趁著她向后倒的間隙抽出腿：“文彬，直接把她丟到腦科室門口?！?p> 文彬當(dāng)即欲抓起蘇憶傾，后者抗拒，想再次抱住遲陌忱的大腿。
逼得他無奈先退出病房，待文彬溜出來后便徑直關(guān)上了病房門，并從外面鎖緊。
蘇憶傾慌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站穩(wěn)，拍著小窗口朝他們喊：“放本飯統(tǒng)出去，豈有此理，信不信等本飯統(tǒng)出去放電電你們！”
并非胡言亂語，身為系統(tǒng)的她擁有激放電流的能力，當(dāng)然，這個能力她從未在人的身上使用過，并不知會有何效果。
門外遲陌忱看著愈發(fā)瘋癲的她，被吵得頭疼，他深蹙眉宇，往長廊那頭邁出步伐。
“讓人去查尋里面那個……飯桶的家人，趁早把她領(lǐng)回去?！?p> 文彬亦步亦趨：“是?！?p> 蘇憶傾見他們要走，一著急，直接握住門把手想要放出電流，欲圖靠此進行破壞。
三秒后，她停止了急躁，不可思議的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電呢？”
她的電呢？
她那威力無窮、破壞力極強的電流呢？
天塌了！
一刻鐘后，蘇憶傾蜷縮在床頭，表情懨懨又委屈。
她的能力沒了，還被關(guān)在這個小空間里，最重要的是，肚子好餓。
她轉(zhuǎn)頭看向床頭柜上的熱水壺，躊躇半分鐘，操控四肢想要倒上一杯水填填肚子，可人類身體到底是不太習(xí)慣，好不容易倒了水，拿起時杯子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玻璃碎混雜溫水濺在她腳背上。
她一個彈跳起步，穩(wěn)當(dāng)彈回了病床上。
“……”
水喝不上了，腳背被劃傷正往外冒血，但她不知該如何處理，便躺著不動。
約莫過去一分鐘，兩條大腿突然涌起一股熱感，緊接著她感知到腿部正在迅速發(fā)生變化，似乎漸漸合并在一起了。
蘇憶傾操控頭部看去，被驚得失去思考能力。
只見原先白皙細長的兩條腿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魚尾，五彩斑斕的鱗片披滿整個尾部，尾鰭如波浪，正輕輕浮動，映射出宛若銀光的顏色。
漂亮極了。
只一眼便再難移開視線，所見一幕深深嵌入腦海之中。
但魚尾偏右的位置有傷，正往外冒血，病員褲被撐裂，松松掛在腰間。
蘇憶傾瞪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魚……魚尾？
她的腿怎么會變成魚尾？
她憋緊呼吸，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覺。
稍微使力，整條漂亮的魚尾隨力擺動，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炫美的弧度。
?。?p> 蘇憶傾心臟劇烈跳動，仍無法回神，作為這個世界的系統(tǒng)，她從來不知有美人魚這個物種的存在。
眼下她第一反應(yīng)是躲藏，在全部都是人類的地方突然現(xiàn)出一條魚尾，她會被當(dāng)成怪物抓去研究吧。
蘇憶傾觀察周圍，還好沒人看到，她雙手撐著床，從床的另一側(cè)摔下，本來就還沒完全適應(yīng)人類的軀體，現(xiàn)如今還半吊一條魚尾，行動艱難。
她晃動魚尾，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地面，上半身借力向前爬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爬到了衛(wèi)生間。
反鎖門后，她又爬進浴缸里，整個人……哦不，整條魚死癱著，氣喘吁吁。
魚尾太長，浴缸塞不下，有三分之一的尾部露在外面。
蘇憶傾渾身顫抖，大腦嗡嗡作響。
**
醫(yī)院負一層停車場。
文彬接收到他人傳來的訊息，回頭正打算向遲先生稟告那女人的身份，卻見遲先生支著額頭淺眠，暫時歇了說話的念頭，安靜等待。
空調(diào)風(fēng)口位置燃著安神香，是遲陌忱慣用的，但此刻他卻擰著眉心，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中。
靠在他懷中的人魚心情頗好，輕聲哼著歌，下半身五彩斑斕的漂亮魚尾小幅度晃動，不知是魚尾太耀眼還是歌聲太動聽，他心神不定，在小美人魚的額角落下一吻，隨即撫摸上她的臉頰，低頭喚她。
“傾傾?！?p> 小美人魚抬起頭，然而當(dāng)他想要去看清那張臉長什么樣時，那條漂亮魚尾猛地一甩，徑直將他的夢魘掃盡。
遲陌忱身軀一震，驀地醒來。
三月份的天氣不算回暖，一場雨的到來，空氣更是寒涼，可他后背卻泛起了細汗。
又是這個夢，這一年來夢了不知幾回，而且都是同樣的夢景，每次他喚“傾傾”想要低頭去吻她時，總會被她那條魚尾甩出夢境。
一年，三百多個日夜，數(shù)不清的幻夢次數(shù)，可他卻不曾看清過那長有魚尾的美人魚究竟長什么樣子。
唯有印象的，便是那條漂亮得過分的魚尾及他那聲低喃。
心臟告訴他，要找到她，記清她的模樣，然后，愛上她。
可時至今日，除了夢境仍是夢境，他也曾讓人去探查，卻始終無果。
美人魚，一個與人類不同的物種。
可他活了27年，若非這個夢，恐怕都不知道這個世界會有美人魚。
想罷，遲陌忱低嘆一聲，眼眸落寞。
“遲先生，那個女人的身份查明了?！?p> 他眼瞼微抬。
“她是蘇家的女兒，此前一直在市中心醫(yī)院接受治療，一年前落海被救起便昏迷至今，她叫蘇憶……”
遲陌忱抬手，壓下文彬未說完的話，他對那個女人的名字并無絲毫興趣：“北綏三大頂尖家族其一的蘇家？”
“是?！?p> “以我的身份通知蘇家人，讓他們即刻過來把人領(lǐng)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