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賢帶著易丹,在幽州城的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后。易丹抑制不住好奇的沖動,想出去走走,看看繁華熱鬧的幽州城。于是她對理賢說:“師父啊,沒想到這幽州城這么熱鬧,我想出去看看行嗎?”
“江湖兇險,咱們又剛來這里,不要到處亂走”理賢說道。
“師父,我只是在門口這一片隨便看看,很快就回來,不會走遠(yuǎn)的。我都這么大個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丟不了的,你就放心吧”易丹說道。
“那好吧,就在門口看看,不要走遠(yuǎn)了,不要惹是生非,早點回客棧吃飯休息,明天一早,咱們還要上永義山莊呢”理賢說道。
“知道啦師父,我先出去啦”說罷,易丹拿上劍,帶著一顆好奇的心,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客棧。
這幽州城剛被李克用的兒子——晉王李存勖,從殘暴的劉守光手里奪過來。城中很快便恢復(fù)了往日的繁華。一切井然有序,流民安置妥當(dāng),軍民相安無事,百姓臉上都掛著和善的微笑。街上,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們,還有許多身著胡服的商人,到處走來走去,十分熱鬧。天快黑了,依然還有許多游走攤販,走街串巷叫賣吆喝。這算是易丹出來這幾天所看到的最好景象了。
易丹東看看、西望望,閑逛著。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在喊著:“磨剪子,磨刀咯。磨剪子,磨刀咯…”聲音離她也越來越近了。突然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她背后傳來:“姑娘,要磨劍嗎?”
易丹回頭一看,一個穿一身灰藍布衣、頭帶著草帽、肩挑擔(dān)子、看起來二十七八歲、身高七尺左右、皮膚稍顯黝黑,但濃眉大眼、高鼻梁,英氣逼人的男人,正在身后看著她。
那男人看到轉(zhuǎn)過身來的易丹后,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易丹說道:“哦,不用了,謝謝啊”
那男子剛要走,易丹突然開口問道:“哦,對了,你該不會就是磨刀幫的人吧?”
那男子鎮(zhèn)定地答曰:“我不是什么磨刀幫的,我就是一個磨剪子、磨刀的手藝人,姑娘,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哦對不起啊!我還以為你就是磨…”易丹話音未落。這時,只見街對面橫著經(jīng)過一群胡人,他們穿著怪異的胡服,留著怪異的發(fā)飾,從巷子里穿了過去。磨刀男子看到這群胡人,眼神緊盯著他們,然后甩下肩上的擔(dān)子,對易丹說:“姑娘失陪了”
說罷,磨刀男子便追著那群胡人的腳步跟了上去。好奇心驅(qū)使著易丹,她的腳步也情不自禁地跟在了這磨刀男子后面,悄悄追上去,想去看個究竟。
磨刀男子跟著那群胡人來到幽州城外,一條河邊的草灘邊,這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前面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聚集了好幾十個胡人,他們點著火把,好像是在這里秘密集會。于是那磨刀的男子,趴在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聽這些胡人說些什么。
這時,易丹悄悄來到磨刀男子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肩,男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易丹正指指著他,壓低聲音,調(diào)皮地說道:“好啊,你還敢騙我,說你不是磨刀幫的,那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俊?p> 那男子伸手,一把將易丹拉了下來,和他一起蹲著,又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手勢對她說道:“噓,別說話”
易丹這是第一次來到黃河以北的地方,哪里見過這樣怪異打扮的胡人???她順著男子眼睛的方向砍去,前面那群打扮異樣的胡人著實讓他費解,只見他們身著胡服,頭頂剃光,只留周圍一圈和兩鬢的頭發(fā),自然下垂,易丹忍不住小聲問道:“他們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他們的頭發(fā)那么奇怪啊?”
“這叫做髡發(fā),是契丹人的專屬發(fā)誓,他們都是在幽州城里的契丹商人,但我看他們的身形,明顯都是會武功的人,不知道他們打扮成商人,在這幽州城做買賣,究竟有什么企圖?”男的小聲地說道。
“契丹人是什么人???”易丹追問道。
“契丹人原本是匈奴人和東胡鮮卑人的后裔,是近些年在漠北草原崛起的游牧部落,過去契丹一直臣服于大唐。但玄宗時期,安祿山殺良冒功,長期挑唆契丹和大唐對立,所以契丹跟唐人的關(guān)系,也時好時壞。三年前耶律阿保機統(tǒng)一了契丹各部,建立契丹國,登基稱帝,對中原也是虎視眈眈”男子盯著前面的契丹人群,對易丹脫口而出一連串的話。
易丹帶著仰慕的眼神,近距離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啊?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小聲點,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男子提醒道。
易丹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俊朗的面孔,突然有種心跳加速,不能呼吸的感覺。男子也面對面,近距離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男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動把頭轉(zhuǎn)開,繼續(xù)觀察遠(yuǎn)處的那群契丹人。
這時,那群契丹人里,突然又人開口大聲向其他人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一旁的男子乙向左右看看,說道:“都到齊了”
“好,那就開始吧…”男子甲,四下望了望,繼續(xù)說道:“各位都已經(jīng)知道,這次磨刀幫召集中原武林各路人士,在永義山莊召開武林大會的事情了。這次大會其實是磨刀幫五大長老之首的賀讓,要爭奪幫主的位子。咱們契丹皇上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這個賀讓,先助他坐上磨刀幫幫主之位,然后讓他里應(yīng)外合助我契丹得到幽州,事成之后皇上便封他做燕王”
“封他做燕王?雖然他為我契丹做事,但他這么做,也就是一個數(shù)典忘祖的小人,咱們契丹皇上是何等的英明睿智,怎么會如此相信賀讓這種小人?他今天可以背叛自己的國家,明天同樣也可以背叛咱們”男子乙大聲地質(zhì)疑道。
“皇上當(dāng)然知道賀讓是個小人,但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這也是權(quán)宜之策,皇上現(xiàn)在要忙著征黨項、室韋和渤海,無暇南顧,所以讓咱們來助那賀讓,也是要監(jiān)視他,若他反悔,或者幽州到手以后就除掉他”男子甲說道。
男子乙道:“可咱們契丹皇上,不是和李克用是結(jié)拜兄弟嗎?這樣一來,咱們不就背棄了諾言?”(公元905年李存勖的父親李克用,為穩(wěn)定北方崛起的契丹人,不讓其南侵,主動與契丹首領(lǐng)耶律阿保機結(jié)為了兄弟)
“李克用已經(jīng)死了十幾年了,現(xiàn)在是他的兒子李存勖在接掌晉國。前幾年,李存勖打下劉守光,獨吞了幽州。竟然不跟咱們契丹分享,咱們皇上與他老爹可是有八拜之交。所以咱們皇上當(dāng)然要找機會拿下幽州,若幽州到手,到時候中原門戶大開,我契丹人逐鹿中原就指日可待了?!?p> “好,若那賀讓肯真心幫我們,我們就盡全力,助他登上磨刀幫幫主之位。那,現(xiàn)在咱們應(yīng)該怎么做???”男子乙說道。
“賀讓認(rèn)為,明天的武林大會可能會有人會來搗亂,我們要商量個對策,大家湊過來聽我講…”男子甲說著,這時所有人都圍了過去,小聲商量著。磨刀男子隔得太遠(yuǎn),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了。
不一會兒,會議結(jié)束,這群契丹人也都散了。那磨刀男子還在思索這問題,而一旁的易丹主動開口說道:“這些人所說如果屬實,那么這個賀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真做了幫主,你們磨刀幫可就遭殃咯”
磨刀男聽到易丹說這話,看了看她天真可愛的臉龐說道:“你這小姑娘還真有俠義之心啊,難道你不怕我就是那賀讓的同伙嗎?”男子說道。
“我為什么要怕呢?干了壞事,就是干了壞事,掩蓋也是于事無補,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公道自在人心’嘛”易丹振振有詞地說道。
“想不到你一介女流之輩,卻是如此的坦蕩,真是難得啊”男子說道。
“怎么?你看不起女子啊?你娘不也是女子嗎?女子也是能做英雄,也能當(dāng)皇帝的”易丹不屑地說道。
“我沒有看不起女子,我只是從來沒有遇到,像你這樣明辨是非,又聰慧坦蕩的女子”男子連忙解釋道。
“這也叫明辨是非?那只是你孤陋寡聞了吧?哦不,應(yīng)該說是那個賀讓太糊涂了,竟然會相信這樣的諾言,用自己的腦袋去替別人鋪路,做了別人的棋子,最后連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太糊涂蛋了”易丹說道。
“正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嘛,世上有多少人,都在做著糊涂的事情,只是他們自己還打著如意算盤,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呢”男子說道。
“恩,你說得對,我可不要做這樣的糊涂蛋”易丹道。
男子又特意看了看易丹漂亮的臉蛋,和天真的眼神,于是會心地笑了一笑,說道:“看起來,姑娘你也是江湖中人吧?不知姑娘你是哪一派的女俠?。俊蹦凶訂柕?。
易丹突然略顯失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心想:師父和師娘都是離開了碭山上修派的人,他們不愿提及師門,讓師祖難堪,自己當(dāng)然也不能再說自己是上修派弟子了吧,但也總不能無門無派,這樣多不威風(fēng)?行走江湖多尷尬。于是易丹想了想,和師父師娘一起,居住在靈犀谷十幾年,于是她靈機一動,鼓起勇氣,略帶些撒謊的小小膽怯對男子說道:“我,我是靈犀派的”
男子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靈犀派是哪一門派,于是說道道:“可能是在下孤陋寡聞了,還未曾聽說貴派的事跡”
易丹趁編一個理由,說道:“我們門派行事,一向都是很低調(diào)的,不過做的都是些,行俠仗義的好事。你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做好事從來都是不留名嘛”說著,易丹嘿嘿一陣傻笑。
“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男子微笑道。
“你看出什么了?”易丹茫然地問道。
“你臉上分明寫了兩個字啊”男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是嗎?我臉上哪里有字?”易丹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的臉蛋。
“你臉上不就寫了‘好人’兩個字嗎?不信你自己看看,左邊是‘好’,右邊是‘人’啊”說著,男子還用手指了指易丹的臉蛋。
“啊!你戲弄人家”易丹害羞地說道。
“好啦,不跟你說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武林大會”男子話鋒一轉(zhuǎn),說道。
“那好,明天你也會去參加武林大會嗎?”易丹問道。
“應(yīng)該會吧,我也說不清楚”
“那我還沒有請教,你叫什么名字呢?”易丹問道。
“緣分到了,你自然會知道,哦對了,外面混亂,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到處亂走了,趕緊回去吧”說罷,那男子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的叢林里。
易丹望著男子的背影,眼里生出仰慕的神情,直到回到客棧,都還在慢慢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