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鳶,回東宮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沈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才從地上起來。
靈鵑趕忙跟著起身將沈鳶扶起來。
徐賢妃為了磋磨沈鳶,還特意選了長樂宮門口有鵝卵石的地方。
別說跪上一個時辰,便是跪上一刻鐘,那腿都要受不了了。
靈鵑扶沈鳶的時候,她腳步一踉蹌,險些摔倒。
幸好有靈鵑在身邊跟著。
“娘子,沒事吧?”
“無礙,我們走吧?!?p> 沈鳶輕聲回了句,說完后,她扭頭看了一眼長樂宮的牌匾。
從今天開始,她的日子是注定不會平靜了。
不僅如此,徐賢妃定然還會阻礙她嫁給其他皇子的。
誰讓沈啟文如今是戶部尚書呢?
想著這些事情,沈鳶有些頭大。
看來只能盡快拿下攻略對象,等任務完成,脫身之后,他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從長樂宮回明月宮,需要經(jīng)過御花園。
此時正值夏日,御花園中的嬌花爭先恐后的開。
一走進去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芳香。
靈鵑扶著一瘸一拐的沈鳶,剛想安慰沈鳶一句,便聽她說:“怪不得人人都想進皇家。”
御花園有著天下最珍奇的各色花卉,遠處的景明湖波光粼粼的。
幾分月色傾灑下去,像是仙人倒傾的瓊漿玉液。
皇宮是天下權(quán)利的中心,也是人人都想到達的高位。
靈鵑聽著沈鳶這么說,卻是輕聲回了句:“奴婢只知道,娘子并不喜歡皇宮?!?p> 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一輩子都困在這個方寸之地。
兩人正說著話往前走。
靈鵑扶著沈鳶的手突然收緊:“娘子當心!”
話音未落,沈鳶已經(jīng)踉蹌著撞在假山石上,受傷的雙腿傳來鉆心的疼。
她咬住下唇咽下痛呼,卻在抬眼的剎那看見假山縫隙里漏出半截玄色里衣的衣角。
金線暗繡的蟒紋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這樣的繡樣,天底下也只有皇帝和太子才可以用。
“別出聲?!?p> 沈鳶反手攥住靈鵑腕子,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遠處傳來禁軍鐵甲相撞的聲響。
她望著那片染血的衣角,忽然想起曾經(jīng)用命換來的道理。
在深宮,見死不救未必能活,但多管閑事必定會死。
“快走?!?p> 等遠處巡邏禁軍的聲音漸行漸遠后。
沈鳶拉著靈鵑便要走,她可不想招惹什么殺身之禍。
卻不料假山石中傳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沈二娘子好狠的心腸?!?p> 沙啞的輕笑驚得夜鶯撲棱棱飛起,假山后轉(zhuǎn)出個頎長身影。
太子半張臉隱在樹影里,血腥氣撲面而來,似乎還有些許龍涎香的味道。
“方才若是叫出聲,殿下與臣女都活不了。”
沈鳶嗓子有幾分發(fā)緊,早知道剛剛就該撒腿就跑。
到底是慢了一步,被蕭長玨給盯上了。
這瘋批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沈鳶后退半步,繡鞋陷入松軟的泥土。
她盯著太子腰間斷裂的玉帶鉤。
那是西域進貢的羊脂玉,獨有的紋路上此刻卻沾著可疑的暗紅。
夜風送來遠處荷塘的蛙鳴,蕭長玨的呼吸隨著傷口滲出的血跡,加重許多。
“今夜月色甚美,臣女還有事,便不叨擾殿下夜觀星象了?!?p> 她屈膝行禮,鬢邊珍珠步搖紋絲不動。
蕭長玨聽著沈鳶的話,突然笑了下。
她可真能睜眼說瞎話。
他身上這么重的血腥氣,風一吹更是明顯。
聞不到的人怕是沒嗅覺吧。
剛要轉(zhuǎn)身,冰涼的劍鋒已抵上喉間。
蕭長玨左手握著的短劍映出她驟然蒼白的臉。
右手卻仍閑適地把玩著那枚帶血的玉鉤。
月光在劍刃上流淌成銀河,寒芒將男人眼底的殺意襯托的一覽無余
“月色的確甚美,何況還有佳人在側(cè),不過孤賞夠月了,沈二娘子送孤回東宮,可好?”
蕭長玨突然貼近,沈鳶聞到他衣襟上濃重的龍涎香。
她不語,只是在想著對策。
身上這么重的傷,蕭長玨今夜應該是去做了什么。
要她送他回東宮,不過是想借著她遮掩傷勢。
這樣一來,有她作證,就算東窗事發(fā),蕭長玨也大可說兩人是在御花園私會。
還真是好算計,整件事里,她完全是被他拖下水的。
喉間傳來刺痛,溫熱的血珠順著劍槽滾落,在她杏色衣領上洇出紅梅。
靈鵑撲通跪下:“殿下明鑒!我們娘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東邊突然亮起火光,禁軍的呼喝聲驚飛滿樹棲鳥。
蕭長玨眼神驟變,染血的玉鉤被他塞進沈鳶掌心。
“在宮里,要想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再簡單不過。”
“沈二娘子,考慮好了嗎?”
威脅和警告的話緊貼著沈鳶的耳朵,緩緩送入。
一時之間,竟讓人分不清是情人的低聲呢喃,還是生死的抉擇。
沈鳶握緊玉鉤,尖銳的棱角刺破肌膚。
幾乎是在遠處禁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沈鳶將香囊中的香粉全部撒在蕭長玨身上。
濃郁的花香頓時將血的味道覆蓋。
而后她伸手攬住蕭長玨的腰身。
“還請殿下裝醉?!?p> 火光漸近,沈鳶讓蕭長玨裝醉彎腰,將腹部的傷口隱藏在她的衣袖中。
“殿下?您怎么在這里?”
禁軍統(tǒng)領符毅先看到了蕭長玨,而后才看到扶著蕭長玨的沈鳶。
入宮的娘子們都登記在冊,符毅身為禁軍統(tǒng)領,自然是認識沈鳶的。
只是這御花園到了晚間幾乎都沒有人來,怎么會在這里遇見兩人……
莫非……這沈二娘子真如宮中傳的那樣,舍棄四皇子,要當太子妃嗎?
“殿下吃醉了酒,我送殿下回東宮?!?p> 沈鳶面色緋紅,對著符毅說出這句。
符毅已經(jīng)自己將事情腦補了一遍,只是這畢竟是太子。
他要怕太子出事,便要伸手去幫忙。
豈料還沒碰到蕭長玨的衣袖,就見蕭長玨雙手環(huán)住了沈鳶的腰身。
兩人貼的很近,幾乎已經(jīng)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蕭長玨佯裝醉酒,囈語道:“就要阿鳶扶,回東宮。”
低沉沙啞的嗓音像是還沒從酒醉之中清醒過來。
他的這個舉動,也讓符毅覺得自己的猜想十分準確。
人家郎情妾意,月下幽會,他要是插手,豈不是壞了太子殿下的好事?
想到這里,符毅只好后退幾步,側(cè)身給兩人讓開位置。
沈鳶尷尬的對著符毅頷首示意,帶著蕭長玨離開了這里。
也不知這般情景,明日宮中又要如何編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