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悶熱的空氣中帶著潮濕的粘膩。
飛機貼著城寨低空掠過,鼓噪的轟鳴聲無人在意。
梁初恩掐滅了今夜的第四根煙,晃著一雙白到耀眼的小腿在天臺上吹風。
十幾層的高度,將蜂巢般星星點點的斑斕燈光盡收眼底。
與白天為了生活奔忙庸碌的九龍城不同,隨處可見的雞鴨狗賭,將城寨的日與夜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梁初恩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將口袋里的最后一顆水果糖剝進嘴里,從沒有任何安全設施的圍墻上跳下來。
嗯,算著時間,樓下的兩人應該結束運動了。
還沒走到門口,梁初恩就被一個滿口黃牙的中年男人攔了下來。
“妹妹仔,晚上出來做生意?”
梁初恩的眉眼染上冷意,“讓開?!?p> 男人非但沒理會,反而將目光瞥向了她的胸前,笑的猥瑣。
“這么靚個妹還出來做生意?尋刺激?來,哥哥滿足你。”
說完,伸手就要去拉梁初恩。
“尋咩鬼?。∠虧窭?!去三樓看你的脫衣舞,有票拿票,沒票補票!”
隨著一聲厲喝,梁初恩被一只柔軟的手拽到深紅的旗袍后。
“沒錢去三樓玩,就坐白牌車哪里來哪里回!梁家個女你也敢看?”
“黐線,死八婆!發(fā)瘟啊你!”
“死撲街!讓人知今天的事,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有人護著她,梁初恩的心情倏地變好,細嫩的手松松地拉著女人有些寬松的旗袍。
兩人有來有往的罵了幾句,女人拉著梁初恩轉身進了房間,利落關門。
聽著外面踉踉蹌蹌的腳步聲消失,梁初恩勾著唇,一雙月亮眼未語先笑,細聲細氣道。
“多謝你呀,云姐。”
梁初恩等在門外的日子里,總被云姐收留,一來二去兩人就逐漸熟稔了。
云姐是偷渡來的,她沒錢沒身份,在九龍城做了幾年鳳姐,錢卻一厘沒攢下,都寄給了內陸的弟弟妹妹。
云姐搬了凳子給梁初恩,表情分外嫌棄的低聲問,“他們還在隔籬屋?”
梁初恩無奈點頭,“還沒開門,應該沒結束?!?p> 云姐怒其不爭地點了點梁初恩的額頭,“他們做那種事你也總守著,失心瘋了咩?”
開始的時候,她覺得羞恥極了。
可隨著日子久了,她現在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梁初恩笑得嬌嬌俏俏,“是我來早了?!?p> 云姐一臉鄙夷,壓低聲音,“你那個未婚夫,少爺不當非要去當古惑仔,混社團也就算了,還跟你姐妹滾到一起!”
“呸呸!什么姐妹,你們兩個訂婚的事,全港城都知道,她能不知道?也就你傻,還跟沒事人一樣!”
梁初恩毫不在意的笑了下,“我無所謂呀?!?p> 云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跟這種不把你放心里的人訂婚,傻啊你!”
“把退婚的事放心上,真成了的話,我請你飲茶,慶祝你脫離苦海?!?p> 梁初恩彎了彎唇,沒接話。
蔣梁兩家是世交,她跟蔣承軒在很小的時候就訂了娃娃親。
婚事兩家都樂見其成,就連她的未婚夫蔣承軒都沒有反對過,盡管他的心里眼里,都是另一個人。
可是,以她現如今的處境,退婚的事她壓根說了不算,她是必須嫁進蔣家的
兩人默了片刻,忽聞隔壁的門鎖‘咣啷啷’響了幾下,緊接著就是開門聲。
梁初恩有些訝異,今天倒是快。
她站起身來,按住要站起身來的云姐,聲音又甜又嬌,“云姐,我改天再來打擾你呀?!?p> 云姐作勢趕她,“走吧,走吧,你不來才好?!?p> 隔壁的單位的房間門大開著,梁初恩徑自走了進去。
屋里歡好后的味道讓她有些反感的皺了眉,很快又松開。
房間里,蔣承軒正光著上身半靠在簡陋的碌架床上,斜叼著煙將衣服搭在身上,在白T的對比之下,結實的古銅色身材看起來野性又極富生命力。
而此時,他的懷里正摟著她的好姐妹陳美伊。
陳美伊是傭人陳姐的女兒,梁初恩跟她的關系甚至比跟其他幾房姐妹更好一些。
從小到大,兩人幾乎形影不離,陳美伊上學都是梁初恩央著母親,調去了跟她同一所國際學校。
蔣承軒曾經笑著說陳美伊是她的跟班。
可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們三個中那個所謂的跟班,從陳美伊變成了梁初恩。
三個人的關系里,似乎她才是多余的那個。
或許很多年,她也是委屈過的吧?
現在,毫無波瀾。
梁初恩一臉平靜地走到窗邊,無視生銹的窗戶上掛著的蕾絲內衣,用力將其推開。
新鮮的空氣涌進來,屋里的憋悶消散了幾分。
一步遠的陳美伊推了推蔣承軒,示意他放開自己。
“軒哥,阿初進來了?!?p> 蔣承軒懶懶地看了一眼梁初恩。
微卷的長發(fā)隨意的扎在腦后,Chanel的連衣裙被她穿的又純又乖,黑白分明的杏眼盈滿了嬌憨。
這張清純的臉漂亮的過分,卻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喜歡陳美伊這種大波浪身材正的。
更何況要不是陳美伊,他就被人砍死在銅鑼灣了。
蔣承軒毫不在意地點了根煙,“你還怕什么羞,阿初都習慣了?!?p> 梁初恩有些無語的轉開了話題,溫聲道,“我畢業(yè)晚會才剛開始,就被你們兩個Call來,有什么急事么?”
陳美伊輕拍了一下蔣承軒的手,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手攬過梁初恩,鮮艷的紅唇上挑。
“就是知道你今天畢業(yè),我跟軒哥才想著叫你一起去吃飯,慶祝你脫離苦海?!?p> 梁初恩任由陳美伊挽著,沒有說話只保持著禮貌微笑。
見她不說話,蔣承軒也不在意,依舊好心情的翹著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本來想去給你個驚喜的,但港大實在太遠,爺爺又扣了我的車,坐巴士到你那要兩個鐘,巴士里又熱又悶美伊吃不消,你回來也一樣?!?p> 梁初恩在心里冷笑,他們覺得車里悶熱,就指揮她回來。
平時也就罷了,今天是她的畢業(yè)典禮。
蔣家的聚會她都推了,現在卻被少爺大老遠的召回來。
要不是……
算了。
梁初恩忍了忍,耐下性子微笑,“明天聚會其實也一樣的呀……”
“不一樣。”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蔣承軒打斷。
“不一樣。”蔣承軒站起身來,將衣服套在身上,“你是不是答應爺爺明天去半山看他?”
梁初恩明顯感覺到陳美伊挽著她的手緊了緊,點了點頭,“嗯,上周就說定了?!?p> 蔣承軒輕咳一聲,“我們兩個訂婚也有幾年了?!?p> 四年。
梁初恩在心里補了一句。
原本以她的成績進常青藤簡直易如反掌,可就是因為蔣承軒的輟學,她被梁家勒令只允許在港島范圍內擇校。
并將她的升學宴變成了訂婚宴。
蔣承軒見她不說話,大大咧咧的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笑嘻嘻道,“你現在又畢業(yè)了,明天爺爺八成要催著我們兩個結婚?!?p> “你跟他講,結婚的事往后拖下?!?

南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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