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外頭有什么可看的,她們這是山莊!山莊!在山上的莊園!
從這里往下看連人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漆水郡那樣鱗次櫛比的房舍,還是個輪廓。
“奴婢可以為您在此處搭一座更高的看臺,不過需要些時日和銀子?!?p> “或者你去給我換把椅子?!?p> 然后呢?砸你頭上?
申椒:“是奴婢想的不周到,這就去。”
“算了下次吧,傘。”
申椒麻木的將傘撐起,當天回去她就四處翻騰了一遍,給那傘加了個可以立在地上的底座,就像有些茶水攤支起的大傘那樣。
叮叮咣咣的,薛順隔著窗戶看了一眼,并沒有說什么。
第二日申椒期待了一天,結(jié)果……他不去了,昨天還說什么下次吧,今天就連門都不出了。
那我做這個干啥?
申椒提膝,咔的一聲就將桿子撅折了填進小廚房的灶洞中。
好生氣啊,但臉上依舊笑的討喜。
薛順:沒勁。
“你也去玩吧,等盛會結(jié)束再回來也行。”
“奴婢不愛出門玩樂。”
“真的假的?”
薛順啃著一片薄薄的甜瓜,感受著那一點點冰涼的滋味兒,心情不賴的問道。
申椒:“真的?!?p> “怪胎?!?p> 你個陰溝老鼠一樣就知道窺探的人怎么好意思說我?
申椒想把這一盤子甜瓜都扣他臉上,可她沒有,這是她自己吃的:“天性使然。”
申椒打了個哈哈。
薛順:“天生的怪胎。”
申椒:知道了小老鼠,玩去吧。
落日余暉中,少男少女二人。
一個坐在廊下倚著欄桿吃,一個坐在臺階上抱著盤子吃,看似和諧,實則互相嫌棄。
申椒不著痕跡的動了動膝蓋,挪了挪屁股。
離他遠點兒!
惹不起她總是躲的起的,誰知薛順還不肯放過她,大概是太閑了還打聽起來了:“回生谷的藥奴都是你這副德行嘛?裝模作樣的?!?p> 申椒:……
“這要看買家想要什么,最受歡迎的通常都如奴婢一般乖巧溫順,聰明伶俐。”
薛順光是聽聽這話都覺得胃疼:“你要在這待三年呢,你就準備這么一直裝下去嘛?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這樣的,你這樣的我見多了,面上裝的越真,心里頭越狠,有什么意思?”
“兩千七百八十二兩三錢六文?!?p> “什么?”
“奴婢用這副樣子得來的賞錢?!?p> 薛順:……
“哦,那是挺有意思?!?p> 兜里連個零頭都沒有的薛順如是說道。
“哪個冤大頭給你的?奴才裝乖也有嘛?”
“谷主給的,藥奴半數(shù)都是男子,外人……不太行?!?p> 申椒小心的答道。
“哦,你們谷主還挺大方的。”薛順假裝不在意。
申椒不置可否的岔開話道:“公子喜歡什么樣的奴婢?”
薛順從失落中回過神,斜睨她一眼:“我喜歡像個人的。”
???
小耗子罵誰不是人呢?等會兒喂你點兒耗子藥你就老實了?
“奴婢愚鈍,還請公子明示。”
薛順:“算啦,你就蠢著吧?!?p> 一個兜里有兩千七百巴拉巴拉那么多銀兩,三年值百金的人,何必為了他改變自己呢?
他又沒有錢可賞她,這日子……湊合過得了。
薛順頗為凄涼的想。
申椒:低落個什么勁啊,我再有錢不也是個奴嘛。
大概人這一輩子就是各有各的苦,不吃這個苦,就得吃那個苦。
害,得過且過,得樂且樂吧,至少她可以放肆的吃涼水湃過的甜瓜,想啃多少就啃多少。
甜甜的,涼涼的,脆脆的,是某些人想吃而不能盡情吃的美味。
申椒吃的倒是盡興,薛順干瞪著眼看著就心煩,索性回屋去了。
練字練字!
吃完了瓜的申椒心情大好的進屋,一邊收拾散落在一旁的幾張紙,一邊夸:“公子的字真是稚拙可愛啊?!?p> 薛順:……
“滾出去?!?p> 申椒:……
我是真心的,這一撇一捺都那么認真、那么分明、那么飽滿的字,的確很可愛嘛,還不愛聽了。
不愛聽拉倒。
“奴婢告退?!?p> “把字放下!”
薛順惱怒道,絕不給這該死的騙子任何打包笑料的機會。
在這里笑還不夠,難不成還準備帶回去笑嘛?
天地良心,申椒可沒有那么壞,她是準備拿去廚房引火用的。
這天氣又悶熱又潮濕的,柴火不好著。
這也不行,小氣吧啦的狗脾氣。
申椒煮了一罐綠豆湯安慰自己,端一碗去給他喝時,只見薛順還在努力的把字拉成細長勾連的模樣,似乎……是準備學(xué)一學(xué)銀鉤鐵畫的字體,卻終不得其法。
認真說,回生谷的雞拿腳劃拉的都比這像樣。
何必難為自己呢?字這種東西能看清不就得了嘛。
不過他這努力的樣子倒是真讓人佩服,她當年要是有這勁頭,也不至于被師父抽的嗷嗷叫著漫山遍野的跑,以至于現(xiàn)如今還有人叫她……
往事如煙,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不提也罷。
“公子,歇會吧,喝口湯?”
薛順撂下筆甩了甩腕子,往椅子上一座,伸手一接過就開始陰陽怪氣:“居然不是熱的,好難得啊,不想燙死我了?”
溫,通常都是溫的。
申椒一共就給他端過那么一兩次燙嘴的,這小心眼的還沒完了。
“奴婢覺得這樣的您會更喜歡。”
“我不喜歡?!?p> 那下次燙死您得了。
申椒暗罵一句,開始裝聾作啞。
薛順說著不喜歡喝的倒是干凈,申椒剛收拾完,從廚房出來就碰上有人進來。
是個不認識的姑娘,穿著銀白色的衣衫,頭上、身上的飾品也是锃亮的白,很耀眼,黑黃的肌膚,黝黑的眼,有種蓬勃的生命力,或許是皎國那邊的月族人吧。
“勞駕動問,十七公子可在,我奉我家公子的令來請十七公子去同生閣參宴?!?p> “在屋里,請姐姐等下我這便去通傳,敢問你家公子是……”
“六公子,有勞妹妹了?!?p> “不客氣?!?p> 申椒進了屋,還沒開口薛順就舉起了一張紙,上頭寫著——
說我身子不適去不了。
再看那張臉,板的跟棺材板一樣冷硬。
申椒一下就懂了。
他不想去。
于是便揉出一副為難惋惜的樣子出去解釋了。
那姑娘將發(fā)絲撩起別到耳后,身上的銀飾相互碰撞丁零當啷響的悅耳:“那真是不巧了,便請十七公子好生養(yǎng)病吧,左右不過是兄弟們的家宴,不去也無妨,只是過幾日便是通財盛會,到時群英畢至,總不好缺席,若是郎中不得用,我家公子那里倒有幾位不錯的醫(yī)師,公子早說要薦來為十七公子好生調(diào)養(yǎng)呢?!?p> 那怎么沒見來呢?
“孫郎中挺好的,若不好再麻煩你家公子吧。”
“也好,我先走了?!?p> “慢走?!?p> “留步?!?p> 虛偽的客套叫申椒厭煩。
薛順倒挺滿意的叮囑說:“若再有哪位公子的人來請我,一律這么說?!?p> “那通財盛會,公子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