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陸婉婉湊近一看,差點兒氣昏過去:“這下可怎么辦?。≤畦ひ欢ㄊ钦`會我們了!琛哥你快想想辦法!”
事關(guān)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兒,顧霆琛反而表現(xiàn)得比陸婉婉更像外人。
他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靜,冷聲道:“她懷著孕,就算為了孩子著想,也不可能說離婚就離婚。何況,她一個孤兒,離了顧家,還大著肚子,哪有地方可去?”
他冷冷的望向窗外月色:“這些不過是她拿來要挾我的假話罷了?!?p> 這個女人費盡心思騙來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陸婉婉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可是琛哥,她身體不舒服,你不回去照顧她,被爺爺奶奶知道了,又是你的不是了。我看,你還是回去看她一眼,至少別叫人家寒心……再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呀?!?p> 顧霆琛一想起二老對湯芷瑜的態(tài)度,眉宇間一片郁色。
“好了,你快休息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別想那么多?!?p> 陸婉婉還想再添把火。
都是女人,她多少能猜到湯芷瑜的心思。
除了要錢,不就是要男人的感情么?
只要琛哥能回去關(guān)心她兩句,這事兒說不定就穩(wěn)住了。
可看著顧霆琛的臉色,她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惹他厭煩了。
只好悻悻歇了心思。
第二天,湯芷瑜拖著疲憊沉重的身體從醫(yī)院回到顧宅,沒有半點留戀的開始收拾行李。
管家正在客廳里擦著墻壁上的掛畫,看見湯芷瑜也沒有一聲招呼,只冷冰冰說了一句“先生還在醫(yī)院照顧陸小姐”。
“嗯。”
湯芷瑜平靜的應(yīng)了一聲。
看來顧霆琛昨晚一夜沒回,留宿在了陸婉婉的病房里。
很奇怪,就在昨天她還在因為終于認清了顧霆琛對她、對他們倆的孩子沒有半點感情而心灰意冷。
可現(xiàn)在,聽見自己的丈夫為了照顧別的女人整宿不回家,她卻心如止水,沒有半點該有的反應(yīng)了。
湯芷瑜在閣樓里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本來是為了錢才欺騙了顧霆琛,可到頭來,錢也沒拿到,身體也搞垮了,整個人心灰意冷,得不償失。
顧宅里她的東西不多,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那些,顧霆琛嫌棄太過寒酸,只讓她儲存在閣樓的柜子里。
而這些年為了去應(yīng)酬時配得上顧霆琛而置辦的衣服首飾,她一樣也沒有帶走。
結(jié)婚戒指也摘下留在了桌上。
她拖著不大的行李箱走出來,管家看到了,卻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仍舊干著自己的活兒,完全將湯芷瑜當成了一個透明人一般。
而曾經(jīng)待她還算好的張媽不見蹤影。
湯芷瑜也沒想著告別,畢竟昨天晚上,張媽已經(jīng)表明了她的立場。
她不怨張媽。
良禽擇木而棲,她也沒道理為了一個不受待見的“顧太太”得罪真正給她開薪水的顧霆琛。
臨走前,湯芷瑜卻突然想起顧宅有一間神秘的地下室,那里向來是顧霆琛的專屬禁地,從不讓任何人踏入。
她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緊了緊。
反正都要離開了,從此以后再不會有瓜葛。
她總得解開自己心底的疑惑,看看這些年顧霆琛藏著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會不會那就是他變得與她記憶中天差地別的原因所在?
趁著傭人不備,湯芷瑜悄悄推開地下室沉重的防盜門。
竟然沒有上鎖……
只是一推開門,她便愣在原地。
地下室里空蕩蕩的,整個墻面,天花板和地面全部都涂成了純白色,站在這里,恍若置身另一個空間。
而房間正中央,架著一幅畫,畫面上是一個一身白裙的女人,長發(fā)披肩,姿態(tài)柔婉。
只是像是還沒來得及畫上五官,又或許是作畫的人忘記了她的長相。
一張臉就那么空著。
這是……顧霆琛心里的那個女人?
湯芷瑜心臟不由自主的狠狠縮了一下,但她立刻就想開了——
是與不是,跟她都沒有關(guān)系了。
湯芷瑜轉(zhuǎn)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這里真正的秘密。
落地畫架背后還藏著一扇小門,門里是另一個儲藏室。
里面架子上擺放著幾個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的陶瓷物件。
筆筒、掛耳杯、圓碗、紅梅圖花瓶……
一瞬間復(fù)雜情緒充斥大腦,湯芷瑜站在原地?zé)o法動彈。
這些,全都是小時候的沈枝魚親手做了送給顧霆琛的。
他居然完好無損地保存了這么多年。
而右邊還有另一個玻璃柜,安裝著燈帶,精致又妥帖的保護著里面陳列的三只瓷碗。
形狀樣式跟左邊的幾個很相似,但在她看來,卻缺少幾分靈動神韻。
湯芷瑜確信這三只不是出自她之手,卻被顧霆琛如此小心翼翼的保存著。
這又是誰的作品?
“誰允許你到這兒來的?”
一聲冷冽的呵斥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怔怔地回過身。
顧霆琛來得急,呼吸微有些急促,那雙眼蘊著怒火,眉宇間卻覆著徹骨的冷意。
和年少記憶里的虛影重合又分割。
“說話!誰準你擅自闖進這個地方!”
暴躁的低吼震醒了湯芷瑜的理智。
“沒有人準許,我是顧太太,在顧宅里散步,誤入而已?!?p> “顧太太?怎么,昨晚不是很有骨氣跟我鬧離婚?現(xiàn)在又想繼續(xù)做你的顧太太了?”
顧霆琛譏諷的扯了扯唇角,滿目寒意。
“滾?!?p> 他毫不客氣的呵斥:“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好?!?p> 湯芷瑜點點頭,神色平靜,不見半點平日里面對顧霆琛時的小心與討好。
她往外走了幾步,想到了什么,又回頭問道:“那邊架子上的東西都很舊了,是你收藏的藝術(shù)品么?”
顧霆琛并不耐煩再跟她多話,但湯芷瑜提起那些東西的時候,他目光也落在架子上,眼神逐漸變得柔和。
他倒也不避諱,直言道:“算不上藝術(shù)品,不過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留下的東西,婉婉覺得對她創(chuàng)作有用,便留著了?!?p> 又是陸婉婉。
原來他留著這些,也是為了她。
還好她沒有自作多情。
湯芷瑜自嘲一笑。
可拋卻這些烏七八糟的前塵糾葛不提,還有另一件事讓她很是在意。
“顧霆琛,你也是個懂法的人,你最好跟陸小姐講清楚,借鑒和抄襲的界限在哪里?!?p> 顧霆琛神色驀地陰沉下來,他額頭青筋暴起,猛的拽住湯芷瑜的手臂,將她拽出了地下室。
“你一個孤兒院長大的,懂什么藝術(shù)?你知道婉婉為了自己的事業(yè)傾注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代價嗎?你張口就是抄襲,果然你這種心思齷齪的人,看什么都是臟的!”
出了地下室,顧霆琛狠狠將她甩開。
湯芷瑜的身體本就羸弱,被他一甩,整個人斷線風(fēng)箏一般摔倒在地上。
或許是她趴伏在地上的樣子太過狼狽,顧霆琛看著她,眼神中難得出現(xiàn)了一絲猶豫和憐憫。
然而下一秒,湯芷瑜的話重新點燃他的怒火。
“顧霆琛,你急了?!?p> 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嘴角卻掛著笑。
“你要是真的相信陸婉婉那么有實力,沒有半點抄襲的意圖,你急什么?”
顧霆琛眸色沉得令人膽寒,但他沒有說話。
“抄襲與否,你心里很清楚?!?p> 湯芷瑜踉蹌起身,艱難穩(wěn)住身形,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神色不卑不亢。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那位朋友關(guān)系如何,我只是覺得,你不該縱容別人糟蹋故友的心血。”
顧霆琛眼睫一顫,良久,冷笑一聲。
“你是覺得肚子里懷了顧家的種,就可以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了嗎?你真以為仗著老太太心疼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樣?還是這三年來當慣了顧太太,你忘記了你自己是個什么貨色了?你現(xiàn)在是站在什么立場指責(zé)婉婉?”
“你不說我都忘了。”
湯芷瑜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醫(yī)院的報告單,輕飄飄地丟在他面前。
“孩子我打掉了,從今以后我跟顧家再無牽扯。說要跟你離婚,是認真的?!?p> 顧霆琛根本沒有伸手去接那張紙,任由它飄落在地。
他目光冷冷地盯著眼前女人的臉,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出做戲的端倪:“湯芷瑜,你還要演到什么時候?你到底想要什么?”
“沒什么,只是我認命了,你不可能愛上我,也不會愛我的孩子。與其繼續(xù)留在這里受辱,不如我主動退出成全你和陸小姐。你愛信不信,但還請顧先生得空了聯(lián)系我去辦離婚手續(xù)。”
湯芷瑜轉(zhuǎn)身就走,在管家驚駭?shù)哪抗庵写蟛竭~出顧宅的鐵門。
顧霆琛眉眼一沉,下意識追了出去,看見她小小的行李箱,頓住了腳步。
“離開這里,你能去哪?”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多嘴問這一句。
明明有她在家里,他是半點都不想踏進家門,巴不得她從他眼前消失。
可她擅作主張打掉孩子,又提出離婚,他怎么跟爺爺奶奶交代?
而且,或許是這三年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女人對他的死纏爛打,驟然見她在自己面前這樣冷漠,他心里有一絲隱晦的不悅。
再說了,二老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湯,對她,對她肚子里的孩子疼跟心肝兒肉似的。
她倒是想的美,自己一走了之獨善其身,爛攤子全留給他是么?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睖畦ゎ^也不回地說道。
“慢著!”
顧霆琛沖上前拽住行李箱的拉桿:“你平時吃穿用度全是顧家花錢養(yǎng)著你,現(xiàn)在想卷錢跑路了?”
湯芷瑜心中騰起怒火,二話不說將行李箱翻轉(zhuǎn)過來,扯開拉鏈重重一倒,物什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大部分是她這些年來學(xué)習(xí)看的書和考出來的證,還有一些她帶回顧宅卻沒有機會用過的舊的生活用品。
沒有任何奢侈品,甚至衣服都只有兩三套洗得發(fā)白的。
顧霆琛粗略掃了一眼,看見這一地寒酸,喉頭莫名一哽。
煩躁的情緒漫上心頭。
“就帶這么點東西?你故意裝窮博人同情是嗎?顯得我這么多年虧待你了?”
“我若帶了什么東西走,您會說我卷錢跑路,我什么都不帶,您又覺得我裝窮博眼球。我還能說什么,在你眼里,我里外不是人不是嗎?”
顧霆琛徹底被激怒了,下意識抬了下手。
湯芷瑜眉頭都沒皺一下。
“顧先生,請您自重。您如果敢動手,我就要起訴你故意傷人了?!?p> 他愣了一下,怒火直沖腦門。
夫妻三年,他再厭惡她,什么時候跟她動過手?
這點紳士風(fēng)度他還是有的!
“好,好!你要走,那就給我滾得遠遠的!今后不準再踏入顧宅一步!”
顧霆琛篤定她就是如往常一樣,耍手段演戲來博取他的關(guān)注。
“鄧昀,跟福利院打聲招呼,就說湯芷瑜被顧家趕出門了,不準他們向她提供任何接濟和幫助?!?p> 看著那個拖著行李箱的身影真的不回頭的走遠了,顧霆琛眉頭緊鎖著,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fā)。
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放下手機時,眼底盡是寒意。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這次又要耍什么花招。
“師傅,去二環(huán)隆盛廣場?!?p> 湯芷瑜壓根沒打算回福利院。
一小時后,天色微暗。
出租車停在了二環(huán)商圈的步行街外。
四周喧囂熱鬧,燈火通明,一派城區(qū)鬧市景象。
湯芷瑜拖著行李箱,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腳步卻輕快如風(fēng)。
離開了顧宅,她仿佛卸下了身上的枷鎖,連呼吸到的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停在步行街盡頭一家名為【一漁】的陶藝DIY手工坊門前。
這家店面積不大,但裝潢雅致清幽,門口小院花團錦簇,擺著一架木制鋼琴,屋外藤蔓纏繞的旋轉(zhuǎn)樓梯直達二樓。
身著米色套裝制服,扎著低馬尾的女店員推門而出,見到湯芷瑜,一愣,而后面露喜色道:“瑜姐,您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湯芷瑜朝她微微一笑,拿著行李就往樓上走。
“今后我就住在店里了。”
二樓是四室兩廳的格局,兩間是正常對外開放的活動室,一間倉庫,最里面的一間房有30平,湯芷瑜有時候會在里面休息,擺了一張簡單的折疊床。
她東西不多,又習(xí)慣了極簡,這間屋子收拾一下完全可以滿足她日常生活休息的需求。
放下行李箱,看著空蕩蕩的小房間,湯芷瑜此刻無比慶幸,當顧太太的這三年,她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熱愛與夢想。
這是她為自己攢下的家業(yè),也是保護她不受別人擺布的避風(fēng)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