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翌日清晨,一陣悠遠的琴聲穿墻而過。余音裊裊,繞梁三尺。
一曲畢,蘇明月一雙纖長的手指撫上琴弦,“紫蘇,你覺得我的琴彈得如何?”
紫蘇笑著開口,“奴婢不通樂律,只是也跟著小姐見過幾次世面。奴婢從來沒有聽過誰的琴聲如小姐這般令人心神動蕩。單論樂律,大小姐可是汴京頭一份!”
蘇明月聽膩了這些讒言,心里有一絲煩躁,“你下去吧?!?p> 她的琴彈得自然是最好的,可她的夫子卻總不滿意。還說什么聽琴音識音律?她的心境不穩(wěn)因而樂聲焦躁,差強人意。
“對了小姐,這是今早汀蘭苑那邊差人送過來的?!?p> 宋姨娘?她不是在禁足嗎?
對于宋姨娘她說不上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
那個跟個狐貍精似的女人整日里霸著父親,明里暗里跟母親斗得死去活來。
可奇怪的是宋姨娘對自己的態(tài)度?對自己情敵的孩子不應該是恨屋及屋嗎?
可宋姨娘卻對她百般體貼、萬般照顧。
會在她鬧著不吃飯時親自下廚做各種繁瑣的菜式,所有好東西只要汀蘭苑有的都會往她這兒送一份。
那一次母親有事出遠門,她半夜發(fā)高燒。是宋姨娘連鞋都顧不得穿跑到她院里看顧了一整夜。她也旁敲側擊問過母親,可母親總是笑而不答,告訴她宋姨娘不會害她。
最離譜的時候她甚至懷疑宋姨娘和母親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可宋姨娘和母親每次交手都恨不得弄死對方的那股狠勁兒不似作假。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態(tài)度對待宋姨娘。
“把東西收起來吧?!?p> 蘇明月不喜歡市面上的香料,總覺得熏多了腦仁疼。宋姨娘投其所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她送來各式各樣帶著淡淡花香的荷包跟香囊。
她親近宋姨娘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蘇小荷。每次蘇小荷看著宋姨娘討好她的時候,她心里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小時候宋姨娘得了風寒食不下咽,蘇小荷不自量力跑到廚房里做了一碗羹湯。那天她看見了宋姨娘眼里的動容,她怎么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呢?
蘇明月厭惡這個和她同一天出生的妹妹,她就該跟在自己后面仰望自己的一切!
所以她開口說自己聞著羹湯的味兒犯惡心,果不其然宋姨娘立刻把羹湯倒了。
她的東西哪怕她不要,也絕不與旁人分毫!
月明星稀,府里靜悄悄的,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春麗提著燈籠跟在蘇小荷身后,許嬤嬤也在前面掌燈。
路過矮墻的時候,許嬤嬤突然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但很快歸于平靜。
“誰?誰在那兒!”
許嬤嬤走上前去撥開草叢,聲音因驚訝而拔高,“鶯兒?你怎么在這兒!”
鶯兒兩股戰(zhàn)戰(zhàn),手上還拽著旁邊的草叢不肯撒手,身體也不知是因為挺得太過筆直還是怎么的,有些發(fā)抖。
突然腰上傳來的一陣疼痛讓她有些吃痛,趴在鶯兒身后靠草叢掩飾自己的蘇明月掐了一把鶯兒。
許嬤嬤正要發(fā)問就聽見鶯兒帶著發(fā)顫的嗓音開口,“嬤嬤,奴婢晚上吃多了肚子疼的受不了。所以、所以隨便找了個地方……不知許嬤嬤還、還有二小姐路過此處……嘶……”
鶯兒腰間又被蘇明月掐了一下,許嬤嬤隱隱看出端倪,“你怎么了?”
這一出聲嚇得蘇明月也只敢貓著身子不敢有什么動作。
畢竟這個時候她要是再看不清局面,那她可就糊涂到家了!只是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被蘇小荷那個庶女擺了一道。
她原以為是蘇小荷不知廉恥與人私會,她甚至在父親母親那兒提前安排好,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該到了。
紫蘇在旁邊望風,她帶著鶯兒跟一眾家丁守株待兔。
來人一身黑衣遮著臉,似乎還受了傷。但蘇明月可不管這些,命人上去亂打一通,更是將人羞辱了一番!
眼見快沒氣兒了,身邊一個膽子大點兒的家丁才上前去扯下面巾。蘇明月就著火把看清楚臉時,心里一個咯噔!
李承啟?他怎么會在這兒?!
她可是跟李承啟的弟弟李觀南有婚約在身!
所以,她這是帶著打手將半夜?jié)撊敫〉奈磥泶蟾缃o打了?!
蘇明月只覺得眼冒金星!
這都叫什么事兒???
身邊的家丁看被打的黑衣人進氣兒多出氣兒少的樣子,不由得問道,“他不會死了吧?”
蘇明月更覺兩眼一黑!
饒是她再蠢也明白自己這是中招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蘇小荷是怎么知道李承啟會今夜來蘇府的,她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只是眼下容不得她多想,她剛叫人把李承啟挪到別處就聽見有人過來了。她干脆直接叫他們把李承啟扔旁邊的草叢里,然后又趕緊叫那幾個家丁找個地方藏身。
只是還沒等她安排好許嬤嬤就發(fā)現(xiàn)了躲在此處的鶯兒。
“沒、沒什么,就、還是老樣子肚子不舒服。”鶯兒話說的支支吾吾的。
蘇小荷使了個眼色,春麗立馬會意提著燈籠上前。
“你別過來!”鶯兒嚇得尖叫出聲!
春麗沒理她,趁著燭火看到旁邊似乎有一個宛若女鬼一樣的東西趴在鶯兒腳邊,當即嚇得尖叫燈籠也隨之掉落在地。
“啊啊?。」?、有鬼啊!”
“就趴在鶯兒腳邊!”春麗有些語無倫次。
許嬤嬤和蘇小荷相視一眼,隨即走上前去查看。
還沒等她靠近,蘇明月就被燃著火苗刺激的站起身子。
“啊啊??!”
火苗被踩滅,許嬤嬤也瞪大了雙眼,一時間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呆滯……
蘇明月也自知失態(tài),剛想找個由頭搪塞過去,就聽見不遠處蘇父的質問聲,“你們幾個深更半夜守在此處作甚?”
蘇夫人趙氏緊隨其后,明月一大早派人給她傳消息,說要她想盡一切辦法在子時的時候將蘇父帶到后院矮墻處。
她也搞不懂女兒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是兒女大了總有放手的一天,她還是相信女兒吧。
只是沒想到剛到就看見許嬤嬤和蘇小荷也在,還有草叢后站著的略顯狼狽頭上還沾著茅草的……是明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