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路修長的眉毛蹙成一團(tuán)，眼神里流露出滿含諷刺的笑容，前傾的身子都要碰到徐醉鼻尖了：“還行？這也叫還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吵架，你動手操刀都是常事，平均每月就要鬧一次分手，七年了，從國內(nèi)吵到國外，從國外又吵回來，中國人的臉都給你們丟光了！我要沒記錯，你們這次分手都一年多了吧？這會兒突然要結(jié)婚，你怎么敢結(jié)的？是覺得鬧分手不夠檔次了嗎？準(zhǔn)備升級成鬧離婚了是不是？”
“哎！你說點(diǎn)吉利話行不行，我還沒結(jié)呢你就巴我離。有你這樣當(dāng)姐妹的嗎？”徐醉白了姜路一眼又補(bǔ)了一句：“嗯，你確實(shí)挺適合直發(fā)的，和你的氣質(zhì)很契合?！?p>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少給我打岔！徐醉，我就問你，你覺得這婚能結(jié)嗎？結(jié)婚后你是準(zhǔn)備繼續(xù)干架嗎？”
“那要看他呀，一個巴掌又拍不響?！?p> “家暴可是犯法的，我可不想將來去給你探監(jiān)?！?p> 見徐醉靠在椅背上，沒有絲毫醒悟的樣子，姜路不由深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和程灃的性格都太過要強(qiáng)，磨合了這么久也毫無進(jìn)展，你們倆壓根就不適合，在一起只會彼此傷害。你說，你為什么突然要結(jié)這個婚？你確定你愛他嗎？”
最后一縷陽光疲軟無力地灑了進(jìn)來，將桌上乳白色陶瓶里插著的綠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那抹黑影正好壓在徐醉的指尖。
徐醉舒了口氣，神情有些沒落：“我家什么情況你也知道，那么大的窟窿在那兒等著呢！程灃呢，鬧歸鬧，但從沒為這事跟我鬧分手，說明人品還是可以的，彼此又知根知底，我也懶得再去找別人了，就這樣吧?！?p> 徐醉把手從陰影下抽了出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最受不了鐵觀音這味兒，香得人腦殼疼。”
姜路的話語越發(fā)柔和：“我理解，可我就是因為理解才勸你不要盲目去結(jié)這個婚。你倆實(shí)在太不合適了，我都不敢想你倆生活要在一個屋檐下會是什么樣子，真太可怕了！你的性子就應(yīng)該找個柔能克剛、包容心強(qiáng)的，就比如石珖那樣的。”
“別跟我提他，一提他我就上火！”
“人家怎么你了？溫柔善良，對你又一心一意百依百順，多合適??！可你呢，相處不到半年就提分手，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
徐醉頓時炸了起來：“合適？合適個毛線！你是沒看到他干得那些蠢事。家里窮也就算了，人還傻！成天到晚幫倒忙。我這邊失火，他是第一時間趕來了，可是呢，抱著一壇子酒來幫你滅火，結(jié)果就是，卒！一起卒！”
“哪有你說得這么夸張啊?！?p> “怎么不是！就拿信用卡那事兒來說，你說你沒錢就沒錢，出來吃飯那我付就是了，可他偏不，每次都要搶著買單，自己什么經(jīng)濟(jì)情況心里沒點(diǎn)兒數(shù)嗎？結(jié)果好了，信用卡刷爆了還不上！活活把自己搞成了征信有問題的人，以后連貸款都辦不了！你看看，就為兩千多塊錢把自己的征信給搭進(jìn)去了，你說，他是怎么想的？腦子有問題吧！還有，上班上得好好的，非要幫人家去盤貨，結(jié)果對方堅守自盜硬栽贓給了他，做賊的沒事，他卻被開了！”徐醉鼻孔里斥出一聲冷氣，濃密眉毛高高揚(yáng)起，黑葡萄般的瞳孔里閃出一絲寒氣，壓低聲音罵道：“但凡有點(diǎn)腦子的人絕不會被人坑到這種地步，真是又笨又蠢！”
見徐醉如此激動，姜路趕緊說：“什么笨啊傻的，他這是單純善良?！?p> “單純和蠢一線之隔！”徐醉越發(fā)沒好氣地說：“他工作沒了，我好容易托人幫他找了份新的，可他呢，一點(diǎn)不珍惜！去酒吧駐唱的時候，為了替朋友出頭居然用啤酒瓶砸爆了客人頭，派出所電話直接打到了公司，好了，又被開了。你就說吧，這怎么過？”
“怎么不能過？工作沒了可以再找，這么有情有義的人錯過可就沒了！石珖那么喜歡音樂喜歡搖滾，可他為了你毅然離開了樂隊，做了八年的音樂的人心甘情愿跑去找工作，你就不感動??？”
徐醉眉毛一挑憤憤道：“玩音樂能吃飯嗎？他應(yīng)該感謝我，把他拉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p> “徐醉，你摸著良心想想，石珖對你怎么樣，每天一大早騎那么遠(yuǎn)的自行車給你買早飯，接你上班送你回家，風(fēng)雨無阻毫無怨言。他跟我說，只要看到你開心，他就開心，看你難過，他也會跟著難過。你想想，你的喜怒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情緒啊。他一個連飯都不會煮的人，愣是為了你這吃貨學(xué)會了做壽司、包餛燉。為了給你買件像樣的生日禮物，愣是把自己心愛的貝斯都給賣了！他是窮，是不聰明，可他愿意為了你去努力、去改變啊，哪怕是放棄自己的夢想，這些程灃能做到嗎？”
徐醉呆呆地看著桌面，恍惚想起石珖剛找到工作的那天。那天石珖特別特別高興，高興地手心都出汗了，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地像裝著漫天的星光。
“下個月起我就可以幫你一起還錢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將來賺好多好多錢，我要讓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哦，對了，一會兒我去把頭發(fā)剪了，上班也要有個上班的樣子，你說好嗎？”
“為什么要剪?。课揖拖矚g你長頭發(fā)，不準(zhǔn)剪！”
石珖有些錯愕，怯怯地問道：“難不成我剪了頭發(fā)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對啊，你要剪了，就不要你了。”徐醉故意激怒他，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
“可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那是你，我又不是你，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你要不接受可以分開啊！”
石珖眼里的星光一下暗淡了，失望地垂下頭，過了好久才看著徐醉說道：“好吧，我接受，誰讓我這么喜歡你呢?！?p> 是啊！要是換做程灃，恐怕路上的行人可就有熱鬧看了。徐醉的思緒尚在飄忽，眼角忽瞥見兩抹明艷的色彩，從院門的石屏后繞了出來，她忙回神定睛向窗外喊道：“哎~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