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國慶,銀海的天空一片湛藍,絲毫沒有秋意。
亦然站在角落將腳下的帆布鞋換成手中提著的高跟鞋。
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胡亂將帆布鞋塞到口袋中。
她穿著簡單的職業(yè)裝走進國升大廈,有些笨拙的向前臺小姐打招呼,“小姐你好,我新入職的?!?p> 前臺小姐溫柔的笑道:“辦公區(qū)域在七樓,上面有人接待你?!?p> 亦然道謝后便轉(zhuǎn)身向電梯口走去。
她看著初秋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印在白凈的地板上,她微微一笑,清晨的曙光照進她曾充滿陰霾的內(nèi)心。
如今,她也終于從陰霾中走出,迎著曙光前行。
這里是新的開始。
她站在國升集團的大堂環(huán)顧四周,大堂內(nèi)一副氣派的模樣,陳設(shè)皆是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中式擺件,看得出來,設(shè)計公司內(nèi)部的是一位有品位的設(shè)計師。
穿過中庭,閘機前行色匆忙的員工皆是西裝革履的紳士與秀色動人的女孩們,他們的成熟穩(wěn)重,他們由內(nèi)而外的魅力顯得亦然像個裝作大人模樣的孩子。
羞澀的臉頰,白皙的皮膚,溫柔詢問的模樣,讓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初來乍到。
怪不得她曾走在街上,別人一猜便知道她是大學(xué)的學(xué)生,甚至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也被別人猜中八九。
她走到閘門前,掏出公司門禁卡,刷卡多次都不能進入,她害怕耽誤了旁人的時間,從閘機前退出說道:“先生,您先請?!?p> 男人說道:“小姐,你刷太多次了,閘機可能反應(yīng)不過來。”
亦然尷尬的笑笑,打算去前臺尋求幫助。
男人伸手接過亦然手中的門禁卡,示意亦然走到旁邊的閘機,“小姐,你試試這邊,我教你。”
“滴!”
閘機門瞬間打開。
亦然撇了一眼大堂的時間,如釋重負。
至少不至于新入職第一天就因為這么囧的事情遲到。
亦然回頭感激的看著男人,順利的走進去,“謝謝您!”
“不客氣?!?p> 亦然微笑回應(yīng)。
二人一同進入電梯,男人按亮七樓及頂層的電梯按鈕。
亦然詫異,“你怎么知道我去七樓?!?p> 男人說道:“你應(yīng)該是新入職的吧,新入職的員工我猜應(yīng)該是先到人事部梁姐那里報到?!?p> 亦然淺淺一笑,“你猜對了?!?p> 男人伸出手來主動說道:“你好,我叫孟光洙。”
亦然握住男人的手:“我叫林亦然,來自江城大學(xué),請多多關(guān)照?!?p> 到達七層后,孟光洙目送亦然走出電梯便按下關(guān)門鍵直達頂層。
頂層的辦公區(qū)域更顯奢華低調(diào),安靜的辦公層只有高跟鞋來回敲擊地板的聲音以及翻閱資料的聲響。
孟光洙手持公文包從電梯門直達辦公室。
辦公室盡頭的墻柜陳列著精美古董花瓶與富有現(xiàn)代設(shè)計感的工藝品。
看起來,那么割裂。
墻柜下站著一個氣質(zhì)清冷的男人,他身著剪裁得體的定制款西服,修長的身體輕靠在書桌上,他翻閱著手中的資料,金屬邊框眼鏡將那雙眼睛顯得琢磨不透,如同寒潭,他聽到孟光洙進門的聲響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微笑,“你來了?”
孟光洙畢恭畢敬的回復(fù)道:“是的,先生。”
男人抬眸道:“剛剛電話里你說你已經(jīng)到公司了,怎么這么久才上來?”
他如實回答:“在大廳遇到了一個新入職的女孩子,耽擱了會兒?!?p> “公司招人了嗎?”
“先生,您忘了,上個月人資復(fù)審的時候還遞交給您簽過字。”
“哦,我倒是忘了?!?p> “公司最近事情太多,你忘了這等小事也是情理之中。”
男人繼續(xù)問道:“怎么?新入職的女孩子需要你幫助嗎?不是有人事部的梁云嶺接待他們嗎?”
孟光洙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在樓下出了點小狀況,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一臉懵懂,甚是可愛,我?guī)退鉀Q了點小麻煩?!?p> “你總是花太多時間在女人身上?!蹦腥宿D(zhuǎn)身落座在辦公桌前滑動鼠標對孟光洙說道。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責備的意思。
孟光洙一邊整理著當日所需資料一邊說道:“那個女孩子是江城大學(xué)的,所以不免多聊了幾句?!?p> “江城大學(xué)?”男人抬眉。
孟光洙將文件遞到桌面上,“是的,江城大學(xué)。”
男人接過孟光洙手中的文件,在落款上赫然寫上李澤山三個字,字跡輕重有致,筆鋒凌厲。
李澤山將文件重新遞還給孟光洙,雙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若有所思的說道:“永寧省江城大學(xué)?”
孟光洙點頭:“確實如此,她說話的語氣帶得有永寧口音?!?p> 李澤山起身走在落地窗前,背手看向?qū)γ娴臉怯?,“你好像有個親戚是江城大學(xué)的教授?”
“一個堂叔伯,好像是教微積分的,上次我妹畢業(yè)的時候還找他參考過高考志愿?!?p> 李澤山回頭道:“你妹妹也是江城大學(xué)的?”
“倒不是,我妹妹去了江城師范大學(xué),堂叔伯說,女孩子學(xué)師范好,工作穩(wěn)定,不至于在外奔波?!?p> “說得有幾分道理?!?p> “是的,先生。”
李澤山突然想到什么,詢問道:“江城那邊的項目進度怎么樣了?”
“框架基本形成,那邊正在和設(shè)計院對接?!?p> “我也有很多年沒去過江城了?!?p> “三年有余?!泵瞎怃ㄕf道。
“記得那么清楚?”
“上一個江城的項目也是我負責跟進的,所以記憶猶新。”
李澤山淡淡的說道:“想來新入職的那個女孩跟你算半個老鄉(xiāng),你理應(yīng)照顧她一下?!?p> 孟光洙依然畢恭畢敬的回答:“好的,先生。”
“去忙吧!”
孟光洙便合上門退下。
李澤山挺拔的站在落地窗前,整個銀洛江盡收眼底,國升集團占據(jù)著得天獨厚的位置,在寸土寸金的銀海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淡定、從容、冷靜,黑色的西服穿著得體,目光凌厲,與下屬談話間雖然疏離,卻言語溫和,不失涵養(yǎng),一派儒商的模樣。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涉足江城,那邊的事宜一直由孟光洙全權(quán)負責,孟光洙雖年紀尚輕,但卻年輕有為,工作上的事情交在孟光洙手上他便可免去不少煩惱。
畢竟江城是他不想再涉足的地方。
作為永寧省的省會,文化底蘊豐厚,那里最好的大學(xué)也屹立在此。
多年前他去過那里。
那里四季分明,隨處可見遮天避日的梧桐樹。
一座美麗的城市。
可是他不想再涉足。
與孟光洙在電梯分別后亦然走進辦公區(qū)域。
她四處張望,玻璃門外好幾個人看起來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隨后玻璃門內(nèi)走出一個風(fēng)姿綽約的女人,她抱著手中的資料核對信息,核對無誤后關(guān)上文件夾,“我叫梁云嶺,你們可以叫我梁姐,我是人力資源部的,想必大家都還記得我。試用期三個月,是否轉(zhuǎn)正要看你們的工作表現(xiàn)。”
她審視著眼前的新人繼續(xù)說道:“跟我來吧!”
一行人走在她的背后,她走到各部門負責人面前對新進員工進行一一安排。
“林亦然,蒲今可,你們?nèi)ミ\營部,跟著袁經(jīng)理做事?!?p> 亦然看著旁邊的女孩,相視一笑,一同回答道:“好的?!?p> “吳珊,楊文峰,你們?nèi)ナ袌霾?。?p> 她突然停下腳步,折返回來,指著眼前的新人,“劉倫江,付小銀,你們?nèi)ヤN售部跟著李經(jīng)理?!?p> “好的,梁姐。”
這是亦然全新的開始,她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她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保護好自己,不再需要莫南昔時時刻刻幫她安排好一切,想到這一切,她如釋重負。
她不再是莫南昔口中長不大的姑娘,不再任性不懂事。
世界有著廣闊的天地,離開江城后她依然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依然能找到令自己快樂的方式。
當每日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工位上的時候,她嘴角充滿笑意,她戴上工作牌,熱情的與身旁的同事打招呼。
她做一些打雜的工作,修打印機,修咖啡機,甚至修電腦,諸如此類。
好在,領(lǐng)導(dǎo)和藹,同事熱心,慢慢的她的工作開始步入正軌。
工作步入正軌后熬夜加班便成了工作的常態(tài)。
多日后,孟光洙下班后到七層拿資料,卻看見窗前亮著微弱的光。
他走上前去,“林亦然?”
趴在桌上小憩的亦然被驚醒,她睡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孟光洙。
孟光洙上前詢問道:“怎么還不下班?”
亦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還有工作沒有弄完?!?p> “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沒有,只是,可能,不太熟練?!?p> 孟光洙微微一笑,“沒事,慢慢來,總會提高效率?!?p> 亦然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孟光洙隨手取出辦公桌上的紙張,迅速的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有我們不懂的可以打我電話,我可以幫你?!?p> 亦然起身道謝,“我不懂的有點多?!?p> “沒事,畢竟我們是同事,你不懂的就來問我,我比你早幾年來公司,也算是你的前輩,懂的肯定比你多吧!”
亦然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肯定。”
“你還沒有吃下午飯吧!”孟光洙問道。
“嗯嗯?!?p> “我?guī)阆聵浅燥?。”說罷孟光洙就滑動鼠標保存文件,關(guān)閉電腦。
亦然詫異的看著他的操作,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孟光洙就接著說道:“工作是做不完的,走吧!”
亦然不好回絕,便收拾東西跟隨他的腳步走出辦公區(qū)域。
他們一同走下樓,大廳亮著微弱的燈光,夜幕來臨后,大廈看起來寂靜無聲,沒有了白日的喧囂與忙碌。
空曠的大廳只有他們的腳步敲擊地板的聲音。
孟光洙邊走邊說:“對公司流程還算熟悉吧?”
“我主要負責協(xié)助同事們做一些項目計劃,負責一些資源的分配,然后有時候幫忙分析數(shù)據(jù)?!?p> “聽起來你應(yīng)該做得還不錯?!泵瞎怃隙ǖ恼f道。
亦然拉緊挎包的系帶說道:“我覺得,好復(fù)雜,稍有差池感覺就會無法挽救?!?p> 孟光洙笑了起來,“沒有那么嚴重的,你上面有經(jīng)理,有負責人,他們會審核通過再行開展?!?p> “對我來說,做這些工作有點困難。”
“既然是有點困難,就不是太困難?!泵瞎怃厝岬睦^續(xù)說道:“所有的工作都是如此,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的過程,你以后會做得越來越好的?!?p> 亦然欣慰的點頭。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隨時找我,我在二十七層辦公?!?p> “二十七層?”亦然驚呼:“我從未去過二十七層,聽說董事會就在上面?!?p> 亦然好奇的繼續(xù)詢問:“你在公司高層工作?”
孟光洙微微頷首:“對,但是我只是小小助理,協(xié)助領(lǐng)導(dǎo)處理事務(wù),我也只是一個普通打工人?!?p> 亦然由衷的佩服眼前的男人,不過三十左右,看起來甚至還沒有莫南昔年紀大,卻意氣風(fēng)發(fā),對工作游刃有余。
一年前,亦然剛步入實習(xí)公司,莫莫也是這般溫柔。
那時,亦然被學(xué)校分到離校較遠的江淮區(qū),再也不能步行去工作,每日早起一小時,不能像念書時候那樣遲到、曠課、早退,每月領(lǐng)著不到兩千的微薄工作,卻干得熱火朝天,儼然一副熱愛工作的模樣。
剛?cè)肼殘?,被同事任意差遣,工作做不好被領(lǐng)導(dǎo)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莫南昔說:“沒有關(guān)系,工作都是從無到有的過程,你會越來越好?!?p> 記憶接踵而至,卻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