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蝕骨焚香
新歷永寧二十四年，驚蟄，亥時三刻
林晚音站在欽天監(jiān)觀星臺上，腕間銀鈴在夜風(fēng)中碎響如泣。她垂眸望向掌心，那顆朱砂痣已蔓延成荊棘狀的血紋，刺痛感隨著月華傾瀉愈發(fā)尖銳——這是蕭珩以血為契替她壓制玄溟咒印的代價。
「星象亂了?！股韨?cè)傳來蕭珩低啞的嗓音。他披著墨色鶴氅，面色蒼白如紙，指尖捏著的青銅羅盤正瘋狂旋轉(zhuǎn)，盤面「藏鋒」二字滲出暗紅血珠，「貪狼入疾厄?qū)m，紫薇星墜西北，今夜子時……」
話音未落，遠處皇城忽起騷動。九重宮闕間騰起幽藍鬼火，火光照亮朱雀門上懸掛的七具尸首——皆著玄甲，心口插著刻滿符咒的隕鐵釘，正是三日前派去追查玄溟教余孽的影衛(wèi)。
一、血祭星軌
尸首喉間塞著青銅卷軸，展開是半幅《天河葬骨圖》。林晚音撫過圖上暗紅斑塊，濃烈的曼陀羅混著腐尸氣息刺入鼻腔——這是用處女經(jīng)血混合尸油繪制的邪典，圖中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對應(yīng)她掌心荊棘血紋的走向。
「他們要重啟七星煞陣?！故掔駝γ季o蹙，忽然咳出黑血。血珠濺在卷軸上，竟化作活物般游走的蠱蟲，「玄溟教以尸為引，用你的血紋為匙，欲借驚蟄雷劫打通陰陽……」
話音被驟起的驚雷劈斷。林晚音忽覺腕間銀鈴劇顫，前世記憶如毒蛇噬心：
驗尸臺上，法醫(yī)手套染著神秘女尸的朱砂血；
爆炸火海中，蕭珩將她推出古墓時眼底的決絕；
還有更久遠的畫面……身著冕服的帝王將玉璽按在她淌血的掌心。
「晚音！」蕭珩的呼喚將她拽回現(xiàn)實。他掌心貼著她后心，寒氣順著經(jīng)絡(luò)壓下躁動的血紋：「撐住，我們?nèi)y葬崗?！?p> 二、枯骨鳴冤
亂葬崗陰風(fēng)卷著紙錢，新墳裂口處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蟲。林晚音點燃艾草火把，冷光下浮現(xiàn)七座青銅棺槨，棺蓋內(nèi)壁刻滿與《天河葬骨圖》同源的咒文。
「是活葬棺?！顾讣夥鬟^棺內(nèi)抓痕，腐肉碎骨間閃著金芒——竟是被熔化的長命鎖殘片，「這些女子被活埋時不足二八，喉骨碎裂，指甲反折……是玄溟教的采陰術(shù)?！?p> 蕭珩的劍突然出鞘，斬斷襲向林晚音后頸的傀線。陰影中走出九名黑袍人，為首者掀開兜帽，露出林晚音此生最痛恨的臉——三年前屠盡林氏滿門的玄溟教左使，顧九卿。
「師妹別來無恙？」顧九卿把玩著染血的銀鈴，與她腕間那枚一模一樣，「當(dāng)年師尊將你煉成掌命者時，可曾說過你這具身子……本就是為七星煞陣養(yǎng)的器皿？」
林晚音瞳孔驟縮。記憶如毒藤瘋長：八歲那年「病逝」的師尊，其實是玄溟教上任掌教；所謂救命恩情，不過是場持續(xù)十年的活祭騙局。
三、焚香斷魂
顧九卿甩出七枚銅錢，落地成北斗煞位。林晚音的血紋不受控地浮空游走，與銅錢共鳴出猩紅光陣。蕭珩的藏鋒劍刺入陣眼，卻被反噬得虎口崩裂：「晚音，用驗尸術(shù)！」
她猛然驚醒，撲向最近的棺槨。尸骨齒縫殘留的紫晶碎屑，混合棺底沉積的香灰——這是嶺南貢品「蝕骨香」，遇血則催發(fā)劇毒。
「你活葬她們時，忘了清理指甲里的香灰吧？」林晚音舉起鑷子夾住的晶屑，月光下泛著妖異紫芒，「七星煞陣需至陰之血，但這些女子死前中了蝕骨香，尸毒早已污染陣眼！」
顧九卿笑意凝固。林晚音趁機將艾草火把擲向棺槨，混著蝕骨香的尸油轟然爆燃。火光中，七具女尸竟直立而起，腐爛的手骨掐住黑袍人咽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四、藏鋒終章
蕭珩在火海中劈開生路，掌心痣隨咒印反噬開始潰爛。林晚音撕下裙擺為他包扎，卻觸到他懷中跌落的密函——那是皇帝親筆的誅殺令：「林氏女乃玄溟余孽，就地格殺?！?p> 「你早知道……」她渾身發(fā)冷。
「是?！故掔裎兆∷澏兜氖职丛谧约盒目?，「但我更知，百年前蕭氏先祖為鎮(zhèn)壓邪教，將掌命者命格一分為二。你若是煞，我便是鎮(zhèn)煞的棺槨?！?p> 亂葬崗忽降暴雨，澆不滅蝕骨香燃起的業(yè)火。顧九卿在火中癲狂大笑：「師妹啊師妹，你以為蕭珩真能救你？他每用一次藏鋒劍，都是在用你的陽壽祭天……」
話音未斷，蕭珩的劍已穿透他心臟。血濺在林晚音腕間銀鈴上，發(fā)出清越悲鳴。
五、逆命者
子時將至，暴雨中夾雜著冰雹。林晚音扶著蕭珩跌坐在破廟，他胸前的咒印已蔓延至脖頸，如勒命的絞索。
「當(dāng)年師尊喂你的藥，叫『逆命蠱』?！顾洪_他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舊疤，「以命換命，你早將我的命格與自己綁死……為什么？」
蕭珩染血的手撫上她臉頰，眼底星河傾覆：「因百年前那場祭祀里……你本是該被獻祭的公主，而我是執(zhí)刀的祭司?！顾戎?，「可我斬斷鎖鏈放你逃走時，就注定要賠上千秋萬載，換你此生自由?！?p> 廟外雷聲炸響，林晚音腕間銀鈴寸寸碎裂。她俯身吻住他冰涼的唇，將掌心血紋烙在他心口：「那這次，換我當(dāng)逆命者?！?p> 血光沖天而起，破廟梁柱上浮現(xiàn)古老圖騰——竟是《天河葬骨圖》缺失的最后一筆：貪狼吞煞，破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