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焙躺难劭粢布t了,他看著禾穗,眼中滿是自責(zé),“我去賺錢還債,姐你別去簽死契好不好?”
禾穗娘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禾穗爹則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在屋子里來回踱步,雙手背在身后,拳頭緊緊握著,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孩子們。
禾穗看著滿臉自責(zé)與焦急的禾生,心中滿是酸澀,她伸出手輕輕拭去禾生臉上的淚,聲音溫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禾生,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事兒不怪你。你年紀(jì)還小,你出去又能做什么呢?眼下這簽死契的法子雖不好,卻是咱們家最快能解燃眉之急的辦法了,能有這份心姐姐就很知足了,”
“不,姐,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有力氣,能干活,我可以去鎮(zhèn)上的作坊里做工,也能去給人家放牛放羊,總能賺些錢的?!焙躺穆曇魩е唤z倔強,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姐姐為了這個家犧牲自己。
禾葉也抽抽搭搭地抬起頭,用滿是淚痕的小臉蹭著禾穗的衣服,帶著哭腔說道:“姐,我也能干活,我可以去撿柴火、挖野菜,我不要姐姐走?!?p> 聽到孩子們的話,禾穗娘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里滿是心疼、無奈與絕望。她雙手捂著嘴,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仿佛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來。
禾穗爹眉頭皺得更緊,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他停下踱步的腳步,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們都別爭了。是爹無能,沒本事讓這個家過上好日子,還讓你們跟著受苦。”
王嫂子在一旁看著這一家人的痛苦模樣,眼眶也紅透了,她咬了咬嘴唇,強忍著淚水說道:“叔、嬸兒、弟弟妹妹們,再想想辦法,說不定能找到別的出路呢。要不咱們再去村里挨家挨戶求求情,看能不能再湊點錢,把這債先緩一緩?”
禾穗看著眼前的家人,心中一陣刺痛,她知道大家都在為這個家努力,可現(xiàn)實卻如此殘酷。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王嫂子,我知道大家都想幫忙,可村里家家都不寬裕,咱們家不給大家添麻煩了。這事兒我已經(jīng)想好了,簽死契換錢,等我有了月俸,家里的日子就能慢慢好起來了。”
禾穗話音剛落,屋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唯有禾穗娘壓抑的啜泣聲,如鈍刀割肉般刺痛人心。禾生眼眶泛紅,嘴唇顫抖,還欲再勸,卻被禾穗一個眼神制止。
王嫂子眉頭擰成了麻花,滿心焦急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無奈地嘆著氣。
此時,禾穗爹緩緩走到女兒面前,他的眼神里滿是愧疚與不忍,粗糙的大手輕輕撫上禾穗的頭,聲音喑啞得厲害:“大丫,爹對不住你,沒能護好這個家,讓你小小年紀(jì)就要承受這些?!闭f著,他的眼眶也紅了,一滴渾濁的淚順著臉頰滑落。
禾穗強扯出一抹微笑,輕輕握住父親粗糲的手,安慰道:“爹,您別這么說,這不是您的錯。我是家里的長女,為家分憂本就是我該做的?!?p> 這時,一直躲在角落的禾錦,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緊緊抱住禾穗的腿,哭喊道:“姐,我不要你走,我不要新衣服,也不要吃肉,你別走好不好?!?p> 禾穗俯身,將妹妹摟進懷里,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簌簌落下,滴在禾錦的頭發(fā)上。她哽咽著說:“小丫乖,不哭啦,都成紅眼睛小兔子啦,等姐姐歇值了就回來看小丫,給小丫帶甜甜的麻糖,帶軟糯的桂花糕好不好呀?”
禾錦聽著姐姐的話,小手拽著禾穗的衣角,哭得愈發(fā)大聲,她拼命搖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不要麻糖,不要桂花糕,只要姐姐?!?p> 屋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禾穗爹背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禾穗娘癱坐在椅子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禾穗爹張了張嘴,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在喉嚨口打了個轉(zhuǎn),許久,才從齒間擠出一句話:“大丫,這事兒容爹再想想,咱們不能就這么把你的一輩子給搭進去?!?p> 禾穗望著悲戚的家人,心像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她強忍著更多淚水決堤,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試圖安慰家人:“爹,娘,我知道你們心疼我,可咱們家現(xiàn)在這情況,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了。村長催債催得緊,我身為長女,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家就這么垮下去?!?p> “等我進了縣府,學(xué)好那些規(guī)矩,要伺候的姐兒才一兩歲,活兒真不算重。無非府里的規(guī)矩比咱家里多些罷了,說到底,實際干的活和我平日里照顧弟弟妹妹沒太大差別,甚至可能還更輕松點兒呢。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風(fēng)吹日曬地干繁重農(nóng)活,只需一門心思照顧好姐兒,把她的吃喝拉撒、起居玩耍照料周全就行……”禾穗一邊娓娓道來,一邊抬手輕輕拭去眼角沁出的淚花,試圖讓家人相信,她所選擇的這條路,已經(jīng)是最好的選擇了。
禾穗在心底徐徐盤算著,聲音平穩(wěn)且透著幾分期許:“簽了死契,府里會一次性給咱家二十兩賣身銀子,爹到時候拿上這筆錢,先還上二十兩。我每月還有一吊半的月俸,等往后見了夫人,我就厚著臉皮去求求夫人,看看夫人能不能大發(fā)慈悲,預(yù)支我一年的月俸。若是能預(yù)支出來,那便又有十八兩銀子,如此一來,咱家的賠款就能全部還清了。若是預(yù)支不成,爹娘就只能再去求求村長,讓他們寬限些時日,等我每月發(fā)了月俸,再陸陸續(xù)續(xù)還給他們?!?p> 禾穗爹眉頭擰成了個死結(jié),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滄桑與無奈:“大丫,爹知道你一心為家里,可這死契簽了,你往后的日子就全不由咱們掌控了。那縣府里的規(guī)矩,稍有差池就得吃苦頭,爹實在不忍心讓你去冒險?!?